“东西备好了?”
小秋应声道:“已放在公主的书箱里了。”
次日一大早,阿筝便被小秋温声唤醒。冬猎结束后,她仍需去国子监进学。
早春还有些寒霜,枝头却已悄悄变了色,嫩绿的细芽从枯枝上冒出,其上缀着晶莹的露水,像是娇羞的少女探着头。
国子监倒是热闹许多,少年们成群聚在一起,比那早起的鸟儿还要吵上许多。
阿筝到时,她的桌案旁已坐下一人。那人穿着一身浅云色的长襦,眉眼清冷,遗世独立,全然不受周围的纷嚷。
正是江宁。
见她来了,江宁起身福了福:“九公主。”
她的乌木桌案油漆黑亮,像是被人细细擦拭过,连笔筒下都不染灰尘。
阿筝笑着应声,正要开口时,余光看到霍元御和霍丛雁的位子空无一人,连同二人周边都空空荡荡。
江宁若有似无地道:“近日春寒作底,不少人受凉染了风寒,便同夫子请了假。”
“原来如此。”
回京后,天子便派人前去车勒,要带回二公主的尸骨,并将黑油和刺杀之事告知车勒,车勒大惊自知理亏连忙赔礼道歉,使臣传承圣意,为了两国邦交令车勒查清黑油泄漏之事。
听闻使臣去时轻装上阵,回时却拖了长长的车队,说是要带着二公主的遗骨回家乡,车队这会儿才走到肃州,离进京还有半月的路途。
可那些车队护送的真是二公主吗?
正巧此时丁夫子进来,见学子们吵得出奇,丁夫子脸色沉下,皱眉敲响了戒尺,学堂里霎时收了声,阿筝便收回视线,不再看向霍元御的空座。
午间短休时,阿筝将备好的锦囊递给了江宁,江宁接过时明显有些诧异。阿筝抿嘴笑笑:“听闻江姑娘养了鹰,我也有些养鸟的经验,还望江姑娘莫要嫌弃。”
“江姑娘打开看看。”
江宁微微一怔,顺着她的话打开了锦囊,锦囊里是一只精致小巧的玉哨,玉哨静静躺在她手中,泛着温润的绿。
雪云是她养的鸢鹰,它羽色洁白,无一丝杂色,与其他的鸢鹰截然不同。正因如此,它破壳后便被母亲抛弃,若不是江宁恰巧路过,听到了雪云细弱的鸣叫,幼鹰便会葬身兽腹。
雪云很通人性。
江宁唤它只需一声,它便会蹬蹬跑着过来,卧在江宁旁边,陪她看书。它只听江宁的话,只允许江宁摸它,哪怕江母和江谯也时常喂食。
可近些日子,江宁明显感觉到雪云不开心。它常常窝在窗边看外面,在看到天上有其他鸟类飞过时,雪云会急切地站起身扑棱翅膀,只是无论怎么扑腾,它总会从窗沿上掉下去。
江宁知晓,那是因为雪云不会飞的缘故。因为雪云不会飞,京都贵女们嘲笑她养了只病弱的鸟,宠随主人。
可雪云不是她们说的这样。她尝试过许多办法,试图教雪云飞,可她不得其法,雪云甚至开始拒绝进食。
因为这件事,江宁被迫逼着雪云进食,惹得雪云发怒,锐利的鹰眼中闪动着怒火。饶是如此,雪云也从不啄她,只会偷偷躲起来,不让她看到。
江宁沉默片刻道:“公主这是何意?”
“若江姑娘信我,便同鸢鹰吹响这只玉哨,定能解姑娘忧虑。”
因着这句话,江宁头一次晃了神,一天下来连夫子讲了什么都无知觉。回到江府时已是日暮,雪云像是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乖巧地窝在熟悉的窗边等她。
江宁鼻子一酸,抱了它很久,雪云亲昵地蹭蹭她的脸,短促地叫了一声。脑中回想着九公主白日的话,江宁踟蹰许久终于拿出了玉哨。
玉哨声清吟悦耳,回荡在小院里。雪云不明就里,歪着头看她。
江宁一边吹哨,一边看着雪云,见雪云毫无变化,她不免有些失望。正要扔下玉哨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鹰唳。
雪云瞬时警惕起来,站起身展开翅膀冲着窗外的那只灰鹰鸣叫回击。灰鹰盘旋在小院上方,并不害怕雪云的回击,甚至挑衅地落在了院中的树上。
那颗树是雪云平日里最喜欢的栖息之处,江宁为了它窝的舒服,亲手搭建了鸟窝,还在上面绣了雪云的名字。被灰鹰这样入侵领地,雪云显然激发了斗志,头顶的白羽根根竖起,扑棱着翅膀冲着树飞去。
江宁看得又惊又喜,本以为雪云终于要飞起来,不成想,它终究打滑,跌落在了地上。
灰鹰不以为意,安然侧身梳理着羽毛。这态度愈发激起了雪云的怒火,它开始愤怒地啄树,伴着尖利的唳叫。
就在此时,灰鹰俯冲而下如一道闪电般,锋利的喙对准了属下的雪云,江宁不由得惊呼:“小心!”
雪云反应极快,躲开了这一击。灰鹰一击不成,漂亮地回身,再次俯冲而来,雪云避无可避,慌乱间竟展翅飞向了空中。
江宁怔怔地看着两只鹰在空中追逐,这才松开了掐红了的掌心。
她的雪云竟真的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