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的疑团浮现在她眼前。
沈以宁既然是朔州人,为何不回朔州?为何要带着她在京郊居住多年?明明沈以宁不止一次地露出过对京城的厌倦和对故乡的怀念。
更让她想不通是,在她和沈以宁相依为命的十几年里,沈以宁从未向她提及过自己是朔州人,一次都没有。
娘亲的曾经,还是她来到这里之后才知晓的。
这难道是什么不能言的隐秘么?
沈疏香突然发现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被她忽视了,这散落满地的珠子,她何时才能找到串联一切的丝线?
……
殿外暮色沉沉,殿内烛火早已点亮,重重纱幔低垂,榻上的沈以宁还在兀自睡着,呼吸均匀,笑意浅淡。
静坐在榻边的谢知凌已在此守候了许久,他不由得伸手,极轻地抚过沈以宁近些日子瘦下去的小脸,不料这细微的触碰惊扰了睡着的沈以宁。
沈以宁缓缓睁开眼睛,甚至没有完全清醒,只是模糊地确认了眼前人是谁,便又极其自然地阖上眼睛,安心地继续睡过去。
谢知凌无奈笑笑,转身拿起刘常侍方才送来的奏折,在其中挑拣片刻,抽出一封特殊标记的折子,对着侍立在纱幔外的宫人吩咐道:“去把它交给沈疏香,让她看过之后……去永宁殿。”
宫人垂首应了声“遵旨”,双手接过折子,悄无声息躬身退了出去。
此时谢知凌才又靠近床榻,俯身凑近沈以宁耳畔,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哄劝意味说道:“以宁,天都黑透了,还不肯起来么?这午觉……是否睡得长了些?”
睡梦中的沈以宁不满蹙眉,无意识抬手推了推他靠得太近的身体,闭眼嘟囔道:“不要……不要……我好困啊……”说着翻了个身,一副要彻底隔绝打扰的模样。
“那好,既然你如此困倦,那我便先走了……”
谢知凌假意起身,果然刚一转身,手腕便被沈以宁抓住,沈以宁猛得睁开眼,拽着谢知凌的手腕摇晃,还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来了就不准走了!”
她起初还以为在皇宫里可以与谢知凌朝夕相伴,谁知事情并不如她所愿。她不知谢知凌竟然有那么忙,她有时两三日才能见他一面。
如今因为北边战事,能见到他的日子就更少了。
谢知凌重又坐回去,将她的手反握在掌心,笑道:“这怀孕后确实嗜睡了些,只是怕你白天睡多了,夜里睡不着,反倒难受。”
“才不会呢,”沈以宁索性坐起身,往谢知凌身边挪了挪,紧紧挨着他:“你不知道,是我刚才做了个美梦,正梦到最要紧的关头,哪里舍得醒?”
“哦?是什么梦?”
“是我们的孩子!”
沈以宁仰着脸,兴致勃勃讲道:“我梦见他是个小男孩,有些笨笨的,十岁了连认字都磕磕绊绊,夫子教得直摇头,模样嘛……也算不上漂亮,见过他的人都说可惜了,没把他娘亲这张漂亮脸蛋给继承了去……”一边说,一边还捏了捏自己的脸。
谢知凌听到后面,忍不住打断:“你这梦……怎地听起来并不像美梦?”
“诶呀!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沈以宁声音不自觉放得更柔更缓:“虽然他不像你那般天资聪颖,也没有我这样的好看容貌……可是,他很乖很可爱……”
“他在小书房里习字,写得歪歪扭扭,可是一见到我在门口,就迈着小短腿扑进我怀里,奶声奶气唤我娘亲,他还爱扯着你的衣袖,问东问西,净是些古怪问题,你也不嫌烦,总是他说什么你便应什么……他就蹦蹦跳跳走在我们中间,一会仰头看看你,一会又侧脸过来对我笑……我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圆满的时刻了……”
讲着讲着,沈以宁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中不知不觉氤氲起一层薄薄水汽。
自得知怀孕以来,她一直都处在惊喜和不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