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装镇定,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民女前些日子受了风,如今尚未痊愈,若是去了翊文宫,给太皇太后过了病气,到时民女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还请您回禀太皇太后,民女实在不宜前往,恳请太皇太后见谅。”
她自认这番理由说得体面,毕竟她真的生病了。
可来人好像听不懂似的,或者根本不在意,只微微侧身,让开床前的路:“还请沈姑娘快些梳妆吧,莫让太皇太后久等,失了礼数。”
末了又补一句:“沈姑娘不必忧心,今日阖宫的贵人们都在,热闹得很。”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太皇太后不会当众要她的命。
这倒也是……太皇太后没道理在一堆人面前杀了她吧,那不是给自己留下把柄么?
而且她如果再推拒顶撞,照样没好果子吃。
她只好认命起身,在来人冷眼注视下,草草梳妆,而后随着她走去翊文宫。
翊文宫内炭火烧得极旺,暖意融融,戏台上正咿呀咿呀唱着。
沈疏香发觉果真如那人所说,太妃、公主、宗室女眷坐了一屋子,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气和糕点瓜果的甜腻气味,显然就是过节的样子。
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些,似乎真的……只是看戏?
她被宫人领到了大殿后方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这一排目前只她一个人,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到太皇太后戴着华贵头饰的后脑勺和她身边簇拥着的宫人背影。
“民女应该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才是。”
宫人将茶盏放在她身边的小几上,笑盈盈道:“太皇太后娘娘特意嘱咐了,今日大家同乐,不讲这些虚礼,沈姑娘安心坐着看戏便是。”说完便离开了。
戏台上锣鼓喧天好不热闹,沈疏香却品不到一丝乐趣,身体本就未好,如今被吵得越发头疼。
她伸手揉着额角,前排两位年轻女眷的交谈清晰地飘入她耳中。
“咦?今日这出演的是什么故事啊?瞧着怪新鲜的,好像从未见过。”
“你有所不知,这可是熙和郡主生前亲自写的戏本子,叫《别君》,只在她十七岁生辰宴的时候演过一次,若非太皇太后,你我都无法得见呢!”
“熙和郡主?可我瞧着太皇太后娘娘今日心情极好,不像伤怀的样子。”
“这都过去多久了,再深的悲痛也该淡了。况且如今皇后娘娘即将临盆,太皇太后马上就要抱重孙了,喜事临门,哪还顾得上那些陈年旧事。”
“这倒也是,不过……我好像隐约听人提起过……说……熙和郡主当年那个……嗯……和皇后娘娘有关?”
“嘘……小点声,据说确实和沈家的人有关,但那又如何,先帝在位时都未曾追究,此事早就翻篇了,如今谁还敢再提?”
谢朝绮亲自写的戏……
沈疏香猛得抬头看向戏台,热闹至极的场景却让她如坠冰窟,太后的用意……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果然是鸿门宴。
她头疼欲裂,现下得赶紧想个法子脱身,偏偏这椅子硬得很,硌得她心绪不宁,完全无法思考。
这殿里未免太热了些,怎地一直在出汗?
沈疏香此刻才发现自己连帕子都拿不稳了,对死亡的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彻彻底底淹没了她。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搭在了她颤抖不止的肩膀上:“疏香?”
陆听云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自然地握住了她冰冷被汗水浸湿的手:“你的手怎么这样凉?还出了一脸的汗?别怕,有我在呢。”
陆听云早已来了,只不过在前面坐着,她见沈疏香面色惨白,神情惊惶不安,这才来了后头安慰她。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沈疏香那几欲跳出胸膛的心脏才略微安静了些。
她顺手拿起一旁的茶盏,凑到唇边,浅浅喝了一口,茶水温度正好,滋味清苦,使她心神安定了些,有空去想如何脱身。
这么久了,太皇太后只端坐前方,专注戏台,似乎根本没注意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