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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钩（第1页）

“阿净，好看吗？”

小院深深，炊烟袅袅。轻软笑语倏然入心，朱净尘闻声抬头，对上阿婉浅笑潋滟的眸光。

晚霞如绛锦，流光溢彩。

换上新的衣衫，阿婉提裙缓旋，旋至风止，衣褶渐敛，金辉满衣，漫天霞彩笼于眉间，巧笑倩兮。

如此明媚，何人能不心动？阿婉对自己的面容有十足自信，至于这前后态度骤转只要她不要脸面就无所畏惧。

退一万步计较，春宵一刻这人也不吃亏的。

阿婉也意外凝眸欣赏。

怎么会有人立于灶火明灭间，也能清隽未折分毫，反而似谪仙染尘更显温润。举手投足行云流水，倒像是调鼎治馔而非烹饪素面一碗。

“俗语有云，君子远庖厨。”灶前氤氲，阿婉鬓间清丝拂过唇角，“未曾想，君子近烟火，倒也别致。”

朱净尘眉眼间吹过柔意，“粗茶淡饭，阿婉不嫌弃才好。”语调平和疏朗。

他低头续道，“一饭一菜，本是寻常，何分贵贱？”炊烟缭绕，更衬如玉从容，与天地霞光，俱成画卷。

倒是个奇人，阿婉不置可否。

靛衫绯裙与霞光融为一体，装作伸出素手去捕捉流光，悄无声息间环顾四周。

霞染碧波，光碎如金，波光粼粼，流光叠影中引得人沉溺。

*

暮色将临，灯火初燃。院内清风徐徐，阿婉低头若有所思，拨动面条，汤中漂浮着几丝青葱。

尝了一口，淡淡叹了口气。

“怎么？味道不合你胃口吗？”朱净尘眉头蹙起，方才还天边淡然的人骤然染了红尘浊气，隐约有些慌乱，“都怪我，你大病未愈应该好好补一下的，我明日就去县城里雇一个厨娘。”

往日最是妥帖的人，话出口才发觉不对，“不对，没有明日了……”恍若大梦初醒，怅然若失。

“不是的，我很喜欢。”阿婉抬头便是眉眼蓄着藏不住的疲倦，似真似假地回忆，“这味道，倒像是阿娘做的面……只是可惜，我已经多年未尝过了。”

朱净尘微顿，晚风从树影间穿过，浮动垂落的衣摆，阿婉眼底藏着细碎的波光，更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沉思之后透着温小心地探询，“许多年……为何不归家？”

阿婉强撑勉力一笑，眼底浮起些凉意，像是风掠动深潭的水面，看起来波光粼粼湖底却一动未动，“阿娘早去了，世上再没有人护着我了。”

演得入木三分，连阿婉本人都分不清是真的陷入了回忆还是全是谎言。“阿净就不好奇吗？为何会在昌河畔救下我。”

阿婉看朱净尘，秋水??含情，带点无奈和倦意，接着自顾自往下说，似叙旧事，却又意在掀起澜漪，“主家乃大户，我虽为婢女，但小姐心善活也算轻松……”

“不过小姐远嫁后，日子便不再这么好过。单单幸苦倒也没什么，但老天眷顾的几分颜色，生在我这样的人身上便是灾祸，那府中少爷荒唐想强纳了我，我不愿。”

“投那昌河，便未想生机。”阿婉轻声补充，仿佛浮萍不如意，“天地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地。”

朱净尘身形端正如松，几番想要开口，却话到嘴边又觉词不达意，害怕生出唐突，“阿婉若是不嫌弃这院简茶淡，可把这里当作浮萍归海处。”言辞柔和，语调低缓，如春风化雨，令人心安。

要的就是这句话，阿婉暗自松口气。

只是呀，世间男子多薄凉，情深时候的海誓山盟听三分便是。

太容易得到便容易不珍惜，弃若敝屣。哪怕这人如皓月临江，皎洁无尘。

烛影摇曳，光晕流转，让阿婉都无端生出几分愧疚感，是她引得神仙落红尘，圣子堕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