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万物清新,长空如洗。
桃花村的百姓俨然全数忘记前几日的朝不保夕,日子很快恢复往日的生机。
“珍珍你说是不是,大伙心可真大。”阿婉靠在院里的秋千上,来来回回地晃,企图压下心底没由头的烦躁。
“前几日那村口赵大叔还急忙不待要死要活,收拾着大包小包说是要跑到他县城里女儿女婿那里去躲灾,结果你不知道,今天就有闲心去打酒喝了。”
朱净尘那晚后,第二天便告知阿婉要回家一趟,之后依旧雇了王珍珍来替阿婉做吃食。
他平素便是早出晚归,阿婉也习惯了,但是这两日越发不安。
阿婉看了一眼天穹,青天一色,海波不兴,但她总是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我们老百姓也管不了这天灾人祸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王珍珍看着锅中的被熬得雪白的鱼汤,叹了一口气,人活一世,生不由己十之八九。
其实与这被熬得皮开肉绽的鱼没有什么分别。
然后又抬头看阿婉,橘子树下没心没肺。
“朱郎君待阿婉你真好,怕你不开心,走之前还给你扎了一个秋千。”秋千与树后书房满墙的书互相映照,格格不入,“我要是能嫁这么好一个郎君,便也此生无憾了。”
想到自己,王珍珍不免神伤,但是又怕阿婉误会,进而立即解释,“阿婉你别误会,有你之后,我对朱郎君便没有丝毫非分之想了。”
“原来如此。”阿婉细细斟酌,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她说怎么全村的适龄姑娘一夜之间都规矩地唤朱家郎君,原来是她之故。
她是不是平白扰了朱净尘的姻缘?
但是好像感觉还不错。
阿婉荡漾起笑容,桃花眼笑得弯弯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是她的。
“可他只说了我是他表妹呢。”阿婉一边望着秋千一边想着翩翩君子替她扎这般女子嬉闹玩意的模样。
实在格格不入。那高岭花落凡尘画面,让阿婉心悦,也难得思索他们这不清不楚的关系。
“阿婉你说什么?”王珍珍没有听清,只是看阿婉突然笑颜如花。
“没什么。”阿婉笑着作答。
至此阿婉也终于有得心思琢磨王珍珍近日是有一些反常。
往日人活泼话多得她时常觉得有些聒噪了,而近日,倒是反衬得她话多了。
“可需要我帮忙?”
王珍珍误会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阿婉你那厨艺,别帮倒忙就不错了。”
王珍珍想起上次阿婉帮着烧火,加柴加得太急,不仅是她菜来不及翻面,还差点把铁锅都烧穿,再有上上次,她们一起去洗衣,阿婉差点把衣裳锤烂。
“阿婉,你如今衣裳是何人浣洗?”王珍珍看着阿婉几乎每日都是一身鲜艳整洁衣裙,衣不如人,但人衬衣贵。
“自然是阿净洗呀。”阿婉不疑其它。
“公子他……”王珍珍觉得实在很难想象。
“你要想嫁阿净,也不用担心我从中作梗,翩翩君子,淑女好逑,我也是能理解的。”阿婉没有被岔开话题,“何况我们本来就没有结果。”阿婉装作满不在意,永殊公主怎么会下嫁一个平民百姓,朱净尘怎么会甘愿做一介面首,他们注定没有结果。
“虽然我没有读过书,但是这话是这么说的吗?”
阿婉眼眸微眯,她自然不会去介意争论究竟是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朱净尘,那是王大叔?”想到此,阿婉更显懒怠,这事她恢复身份抬抬手就能解决实在无足轻重,“王大叔是剿匪所伤,当今陛下有令,兵卒返乡皆厚待,所以这事丰收县府令从旨罔怠,不治他的罪都是从轻了。”
“真的吗?”王珍珍欣喜,这事横亘在王家三人头顶实在多年了,他们也曾上访过县城府令,但是府令说爹未被正式收编入伍算不得数,他们自知理亏便不再旧事重提免得徒增伤悲。
稍微冷静下来,王珍珍也怕空欢喜一场。
“也不是这事?”阿婉端起手,虽是疑问但是说出来就已是猜测确认七八分,反复回忆王珍珍的只言片语,“你阿娘要将你许人?”
被猜中,王珍珍顿时手脚无措,差点连盐也一下子放多了。
原本八分的猜测,见此模样,阿婉便已确定是十分,“你前些时日不是说你要嫁一个阿净那样的郎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娶女嫁,阿婉倒是没有坏人姻缘的嗜好,只是生得几分好奇,“阿净这样的郎君大街上一找一个?那我改明儿也去转转。”
“阿婉你别胡说,朱郎君那般的天上人地下难再有,我怎么敢肖想。我原也只是想要找个像朱郎君对你这般满心满意全是我的男子。”泪不自觉从眼眸流出,王珍珍伸手擦拭掉,苦笑,“现在只是梦醒了,不再想那些痴人说梦,能帮我撑起王家门楣,让我爹娘安心便好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要走的路,都有自己的选择,旁人做不了主。阿婉自然不会去干涉。
即使王珍珍缄默再三,但是阿婉也不难猜出,因有那日大雨田地里,王家妇孺病残显得无力,王珍珍自觉不能再任性随心所欲。所以默许了向她介绍的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