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喜欢鼓捣各式冰酪、笑语晏晏与众人分享的四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终日拥着轻绒毯,独坐在胡床上,望着窗外发呆的四娘。”
“日头从东窗移到西墙,胡床的影子由长变短再拉长,四娘就那样坐着,安静得让人心疼。”
云岫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无力感。
“四娘的眼神……也总是空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奴不敢多言,一个字不敢提,只盼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四娘心上的伤口,也能慢慢长好。”
云岫话音突地一颤,眼泪,终究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可奴万万没想到,四娘心里竟存了死志!四娘竟在暗自筹谋,想要自寻解脱!”
说完这话,云岫费力地大喘几口气,应槐灵仍旧沉默着,只是抽出手来安抚着她的手背。
云岫目光复杂,痛苦中还夹杂着一丝扭曲的感激:
“奴终究是不喜杜玉瑶,可奴也不得不承认,有一件事,确实要谢她。”
她顿了顿,艰难地说下去,
“若不是她因为自己生辰而差人清点王府库房里的烟火,那火药减少一事,怕是还无人知晓——她闹到四娘院子里来,也惊动了殿下。”
云岫话语一哽,似乎为“如若未能发觉”的可能而感到后怕,她清了清嗓子,面上的感激转瞬又被怨怼覆盖。
“论理,奴是应当感念杜官媵的,可她行得怎样好事,也不能趁虚而入,甚至挑拨殿下与四娘的感情——”
“不过短短几日,殿下与四娘越发生分,两人好好谈个话,却也总是红着眼不欢而散。”
“那封休书,便是在数日后的一个晚上,递到了四娘手上。”
“奴也怨过殿下、恨过殿下,可娘子……娘子在离开王府时,竟莫名地笑了一下。”
云岫语气中又带着深深怀恋与专注,只是眼神里,更显困惑。
“那笑容……奴真的好久未见了,四娘当时到底在想什么?笑起来那样轻松,竟让奴傻傻地以为,四娘放下了。”
“奴甚至在想,离开王府也好,离开了这伤心地方,回到崔府更自在些。”
“可走了没一会儿,四娘突然叫住奴,让奴回王府取件要紧东西……后来、后来……”
说到此处,云岫终于是压抑不住,一声声抽泣起来。
后来怎么样呢?
应槐灵知道的。
后来是天雷降罚,众人皆死,唯有云岫一人独活。
崔清婉呢?崔清婉不是也还活着吗?
不,不是的,她不是崔清婉。
骄阳透过车帘缝隙,明晃晃地落在应槐灵膝上,灼烫刺疼,但却驱不散那如影随形的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