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应槐灵,这妇人眼神明显复杂起来,既有敬重,又夹杂着一丝为难。
她避开应槐灵不解询问的目光,规规矩矩地行礼:
“崔郡夫人请随奴婢来……王妃、呃,杜娘子,杜娘子正在水榭听杜小娘子抚琴。”
云岫应当是认得她,一边回礼一边开口道:
“终究是周管事有见识,行事周全,好过那些拜高踩低的。只是云岫不解,从未听宫中有旨意传出,不知桓王府何时又有了王妃?”
“是……是……尚未请示宫中,是老奴糊涂了……”妇人点着头,一脸惧怕。
眼见云岫还要多言语,应槐灵拍了拍她的肩头。
云岫明白,自家四娘是不想在这无谓的事上多费口舌,桓王府有没有王妃,自家四娘并非在意。
“周管事误会了,我家娘子不过是怕错过杜官媵立为王妃的日子,少了贺礼。既是未有的事,又何须在意?还请周管事带我们入府吧。”
“是、是。”妇人不住点头,带着种被现实驯服的无奈,不论是府里的,还是府外的。
随即,应槐灵便与云岫在妇人带领下走进了这陌生而熟悉的王府。
绕过重重回廊,府邸的华美精致扑面而来,雕梁画栋,奇花异草。
然而,在这片富丽堂皇之下,应槐灵只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压抑。
阳光被高墙飞檐切割得支离破碎,落在身上只觉刺挠难耐。
假山石影嶙峋,如潜伏异兽,青天白日,这王府深处,却弥漫着一股无声不安。
偶尔遇到几个洒扫的旧仆,认出来者是前王妃,慌忙低头行礼,眼神躲闪,不敢多看;
而几个衣着鲜亮些、眼神透着精明的仆妇,则远远站着,交头接耳,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和嘲弄。
云岫步子沉稳,举止作态挑不出一丝错儿,她以冰冷目光扫过那些不安好意的打量,用凛然气势硬生生逼退。
这般姿态,倒是让应槐灵一瞬恍神,她好像看到了崔家二郎君崔皓然的影子。
果然,护着重要之人时,眼神自带冰冷杀意。
虽说应槐灵自己并不在乎那些试探视线,可见云岫如此为她着想,她也不能糟蹋了云岫的好意,所以她也一反平日里谨慎姿态,模仿着承乐公主那般挑着眼尾睥睨众人。
水榭临湖,莲叶田田,粉荷初绽,此处清雅宜人。
但坐在主位上的杜玉瑶,依旧一身素雅——妆容精致无暇,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正安静听着身旁妹妹杜玉姿拨弄琴弦。
琴音技巧平平,却带着一股刻意张扬的意味。
侍立一旁的侍女,垂首恭敬者少,眼神飘忽、偷偷打量来人者多,表情各异。
“郡夫人?”
杜玉瑶见应槐灵走近,缓缓起身,脸上带着那惯有的、柔婉得体的笑容,声音轻软,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打断了琴音。
“不知郡夫人今日前来,有失远迎,还请郡夫人莫怪。”
她的目光在她熟悉的崔氏四娘脸上温和流连,随即又似不经意地扫过对方身后垂首肃立的云岫,眼底深处掠过一瞬探究,接着她微微屈膝,向眼前人行了一礼。
“杜媵人,”应槐灵微微颔首,姿态从容,一贯地疏离矜持,“妾身今日冒昧登门,实为归还桓王殿下失物。”
应槐灵取出那个锦缎香囊,置于周管事捧来的托盘上。
杜玉瑶的目光落在香囊上,那温婉笑容似乎僵了一瞬,随即又化开,更显柔和:
“原来是殿下心爱之物,前些日子殿下还为寻它不着,一直念叨着‘怎么还未送来’、‘难道再也见不到’这样的话,郁郁寡欢了好几日呢,原是被郡夫人捡着了,妾身代殿下谢过郡夫人了。”
“无妨,左不过顺手小事。”
应槐灵边应着,边顺势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