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母亲是这样,如今对她,对她的儿子也同样如此。
“放肆!”她脸色铁青,怒目圆睁,“姜二夫人,这便是你们姜家的家教吗?”
“本来就是事实,生什么气,还不能让人说了?”姜云昭小声嘀咕着,后退了几步。
“娘娘喜怒。”姜二夫人赔笑着,“这姑娘平日里被老夫人和臣服惯坏了,说话没轻没重的,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说罢,她狠狠瞪了姜云昭一眼,压低声音道:“说什么呢阿昭,还不赶紧给贵妃娘娘认错?”
姜云昭被自家母亲瞪得不敢说话,只得往姜太夫人身后缩了缩。
“我又没说错……姑祖母……”
“好了,侄媳妇你别动气,云昭年纪轻,心直口快罢了,况且我这弟弟就这一个宝贝孙女,自小护着宠着,难免少了些规矩。”她抬手,拍了拍姜云昭的肩,脸色难得缓和了些,“昭昭莫怕,姑祖母在,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你们……”青竹气不过,刚想开口斥责,却被宋舒妍一把拉了回来。
都说姜家与宋家势同水火,但其实并不是天生的宿敌。
若说在这北襄,宋家势力盘根错节,压的小族喘不过气来,那么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便只有姜家。
姜宋两家原本都是开国重臣,深得帝心,可经历了一代又一代帝王,两家的为臣理念也渐渐背道而驰。
姜家世代忠良,向来以护国安邦为己任,多次出生入死,为北襄打下江山后,便主动将家族半数子弟派往边关,风餐露宿,只为守得百姓安宁,深得民心。
反观宋家,却是另一番光景,仗着祖上留下的根基,在国境内大肆发展自己的势力。几代人结党营私,怕是早已忘了“忠君爱民”这几个字。
即使两家势力有所冲突,可前几年在表面上也还算过得去,直到三年前那场漕运案,才算彻底撕破了脸皮。
那年八月,江南暴雨,漕粮运输受阻,数十万灾民饿死街头。朝廷急调宋家督办此事,可这宋家主事人竟借着赈灾之名,暗中克扣粮款,将发霉的陈粮混入赈灾粮中,转手又将好粮高价倒卖,赚得盆满钵满。灾民们身子本就弱,如今吃了发霉的陈粮染了疫病,死者不计其数。
消息传回南诏,举国哗然。当时镇守边疆的姜老将军闻讯,连夜上书弹劾,字字泣血,恳请陛下彻查。
听了消息,宋家立刻慌了手脚,情急之下,竟买通了刺客在姜老将军回城述职路上设伏。姜老将军归心似箭,身边只带了七八名亲信,可刺客人数众多,个个手持利刃,招招狠辣。几人寡不敌众,竟硬生生叫亲信尽损,老将军也只是堪堪死里逃生。
姜家悲愤交加,誓要为老将军讨回公道,姜家族人尽数出动,跪在养心殿外三天三夜,硬生生逼着陛下下令重审。
宋家虽然靠着多年势力逃过一劫,可也算是和姜家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姜家对皇帝的不作为心灰意冷,决心明哲保身,立誓世代镇守边疆,不再过问朝廷之事。
宋舒妍眉目阴沉,死死盯着面前的姜太夫人。
这般挑衅,她何尝不想将姜云昭拖出去狠狠教训一顿?可当年漕运案过后,宋家的势力便大打折扣,从前与姜家还能分庭抗礼,如今却已略微落了下风。不仅朝堂上被姜家旧部处处掣肘,暗中经营的产业也被夺了不少。
可以说,如今的宋家和姜家对上,几乎没有太大的胜算。若此刻与宋家闹得太僵,万一姜家借着今日之事再翻旧账,宋家怕是招架不住。
她强压下心底的怒意,重新挂起那副温婉的笑。
“太夫人说的是,云昭姑娘还小,小孩子说的话,只当玩笑听听罢了,不必往心底去。太夫人既觉得今天这事是个误会,那便先进去瞧瞧吧。”
姜太夫人何等精明?活了这么多年,她早就看穿了宋舒妍那些弯弯绕绕,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淡淡开口,“贵妃娘娘放心,老身这就让人去搜,就不劳烦娘娘亲自动手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姜太夫人脸色微变,转头看向来人的方向。
拉扯了太久,玄帝此刻亲临,她哪里还能再提搜查之事?
她心下猛的一沉,那点刚冒头的胜算霎时被浇得透凉,她比谁都清楚,这等龌龊事,最忌摆在天家眼前,哪怕她占着十足的理,一不小心也会落下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玄帝目光扫过乌泱泱的人群,冷声开口,“都起来吧。”
“怎么回事?”他微微蹙眉,看向宋舒妍。
“皇上!”宋舒妍眼眸一闪,立刻迎了上去,“您可来了,臣妾,臣妾……”她支支吾吾,“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才斗胆惊扰圣驾。”
“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眸子黑得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声音里不带半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