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狄人各个人高马大,衬得林妍身姿娇小,柔弱的仿佛一捏就碎。
一道道饿狼一样的仿佛要把她吃掉的凶残目光落在她身上,林妍脚步未停,泰然自若地,软布绣鞋踏上芨芨草,悬挂在腰间的禁步碰出极轻的叮咚脆响,一步一步,在犬狄人兴奋的嘶吼里,在精钢刀刃的锋芒下,她目光坚定地,走向高台上的车黎王。
站定了,林妍屈膝,福身,垂首。她行的是宁希最标准的官宦世家女子礼节,婉转的声音,说的是流利的犬狄语——
“聂洛部郅郯国国相林妍,代国主献上对您最真诚的敬意:愿在大松山神明的庇佑下,您的马蹄踏平雪山之巅,威名随着朔风传遍四方草海。愿我们在伟大的犬狄王带领下,征服千山万水,把犬狄的猎猎王旗,插在世界的尽头。”
那一条刀门道长百丈,林妍一步步走过来,叫每一个犬狄贵族都看清了她惊为天人的绝世美貌,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人间尤物,红颜祸水,难怪能叫那江南的两个皇帝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念念不忘。
实在绝色。
风流一夜,死也值了。
一道道落在林妍身上的目光,尽是对猎物的贪婪与垂涎。
林妍恍若未觉。
犬狄人,尤其是车黎一族,自诩保留着犬狄人最古老的传统——茹毛饮血的传统。
车黎部强悍,车黎的国主也是犬狄王。据林妍收到的消息,这一位犬狄王应当是四十六七的年纪,看起来却有年近六十的苍老凶悍。古铜发黑的皮肤粗粝的像枯树皮,脸上沟壑纵横,黑白夹杂的须发又粗又硬,好似马鬃一样,乱糟糟的编盘起来。身披兽皮甲,胸前挂着狼牙兽骨穿起的绳链。一开口,露出黄黑的牙齿——
“林国相,”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林妍不盈一握的腰肢,目露凶芒,道,“你们那个江南的皇帝,来信说你叛逃,若为我部所获,‘请归尸首’。本王还道一个娘们死就死了,归什么尸首,今日一见哈哈哈哈,怪不得他讨要!这样的美人,就算成了尸首,本王也不想便宜那个江南皇帝了。哈哈哈哈!”
犬狄王一声长笑,震得帐顶落下的麻雀拍着翅膀惊起。八部的犬狄人也跟着放肆地笑,一阵阵声浪散播在草甸上,回荡在山谷里,形成绵延不绝的回声。
林妍面上未变,仍是恰到好处的微笑,起身先抬眼,一双含情目勾着犬狄王的眼睛慢慢起身,轻启朱唇,曼声笑着说,“大王这么说,奴家就安心了。有了您这一句话,奴家在八部的地界上,才算有立足之地了。”
“安心安心,林相以后就是咱们犬狄的人了。”犬狄王大笑,又说起轩明没艳福,“你们那个江南皇帝真是糊涂,林相这般美人,岂能说杀就杀?我们犬狄不像你们南人破落规矩一箩筐,什么贞洁不贞洁,咱们不讲究那些。”
林妍谢过犬狄王,笑的更明艳灿烂。眸光一扫,落在犬狄王左边站的年轻将军身上——
只见这将军身材高大气宇轩昂,五官深邃,眉目如斧削刀刻,一双鹰眸深不见底。一众人都在哄笑戏谑林妍的美貌身姿与情史,只有他岿然不动,只用似要把人穿透的目光盯着林妍,林妍就知道,这一位,应当就是传说中的那一位“阿史然王”了。
只是一眼,状似无意掠过,林妍的眸光又落在了犬狄人身上,娇笑着说着外交的辞令,又命葛白奉上郅郯国向车黎献上的贡品。
这一日起,林妍貌美的传说将传遍江北与草原,史册留名,与她“战神”的功绩、与变法的“小林党”,终成一代传奇。
犬狄王给林妍分配了一处草甸安营扎寨,近卫营与冰卫安顿好,时间就到了傍晚。
明日春猎开猎,今日八部来使聚齐,犬狄王设大宴。
林妍又换了一身衣裳与钗环。鹅黄的百褶裙,水红色的大袖衫,蚕丝轻纱层层叠叠,缥缈轻逸,若有流光。腰挂璎珞,发带也换了流苏步摇,比白日更加娇柔妩媚。天色将黑,点了灯火,明明灭灭的橘红火光下,林妍可把“绝色撩人”诠释到了极致。
林妍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想起来了,执笔又在眉心勾了个花钿,眼尾也淡淡地,扫了层似有似无的胭脂红。
人比花娇。
跟了她七年的葛白已经不敢看她,低着眼说,“将军,可以了,您收一收吧。”跟了林妍七年,他和林妍有时候处的像兄弟,有话就直说,“您这样,已经让兄弟们睡不着觉了。”
“睡不着正好,”林妍笑道,“少不得夜里要警醒些,不知道有多少狂徒要摸过来呢。都抓了绑一串,明儿早上栓辕门前长脸。”
葛白觉得他得和陈景通通气,他们那个陛下,就这么放心他们将军这么搞风搞雨?不不不,葛白从来不怀疑他们林帅的手段谋略,他就是怕他们来的这一千多号人,动起手打不过犬狄八部这么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