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将魂魄融入灵力,窗外突然狂风大作,千万片花瓣在结界中翻涌成血色漩涡。
她望着镜中愈发明艳的容颜,想起沈砚之教她写"沈"字时,笔尖颤抖的温度。
那些在月下共读的时光,那些山盟海誓的夜晚,不过是她修行路上又一朵转瞬即逝的花,而她早已忘了真心的滋味。
“不过是又一个蠢货。”阿蘅对着铜镜冷笑,却发现镜中倒影开始扭曲。
猩红妖纹如藤蔓般爬过镜面,画面突然天翻地覆——她看见自己赤足站在杏树下,而沈砚之正伸手接住她化作的花瓣。
这场景如此熟悉,却又透着诡异的陌生,直到她看见镜中自己眼底闪过的惊慌,才惊觉这竟是她三百年前第一次化形时的记忆。
窗外的血色漩涡突然静止,万千花瓣悬停在空中。
阿蘅望着镜中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女,想起第一次尝到人类真心时的战栗。
那时她还不懂算计,不懂用花咒操控人心,只知道蜷缩在书生怀里听他念诗,以为那些温暖的字句能永远将妖性封印。
“原来连我自己,都快忘了真相。”阿蘅抬手触碰镜面,镜中少女的指尖与她重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第一个为她而死的书生,想起被同门剜去妖丹的剧痛,想起每一次用真心换取修为时的撕裂感。
原来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早已分不清哪个是精心编织的骗局,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结界外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阿蘅知道新的猎物正在靠近。
她最后看了眼镜中定格的画面,将散落的花瓣重新聚成妖丹。
当月光再次照亮她明艳的容颜时,无人看见她眼角滑落的露珠,那是人类永远无法理解的,妖的眼泪。
故事落幕,祝竟遥几人终于可以动弹。
“这是什么意思?”时水苏不解的问道。
“这铜镜只是想让我们看戏?”蒋引玉也问道。
“静观其变。”祝竟遥心知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待到铜镜又是一阵白光闪过时。
江南的梅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月,"醉月居"的屋檐垂着水帘,将林暮之的身影映得支离破碎。
他坐在柜台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檀木牌位,“亡妻阿宁之灵位”几个字被香灰染得发黑,倒像是浸了血。
十年前那个春日,桃花开得极盛。阿宁将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塞进他掌心,鬓边斜簪的新桃映得人面桃花相映红:“不过旬月便归,莫要忘了给我留坛最甜的梅子酒。”
她转身时,月白裙裾扫过门槛,惊起满地落英。
林暮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角挤出两滴清泪,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用袖口狠狠擦去泪痕,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冷笑。
当夜,他便在城西破庙设下圈套。当阿宁惊慌失措地撞进埋伏时,林暮之看着山贼手中的利刃刺穿她单薄的胸膛,听着她微弱的求救声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他蹲下身,掰开阿宁紧攥的手,取出那半块鸳鸯玉佩——那是成亲时他亲手摔碎的残玉。
“娘子莫怪,你不过是我向上攀爬的绊脚石罢了。”他将砒霜混着泥土填入她口中,指甲缝里嵌满腐肉,却对着惨白的脸轻声呢喃。
第三日清晨,林暮之红着眼眶在酒馆门前哭喊:“阿宁!你到底去了何处!”
街坊邻居闻声赶来,只见他蓬头垢面,衣襟沾满泥泞,手中还死死攥着阿宁留下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