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与禾也笑陈怀远小题大做:“爸,你都多少年老司机了,还怕这个?”
陈怀远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小心一点总没错,毕竟是领导的车。”
看着爸爸这么小心翼翼,陈与禾突然有些心酸:“爸,等我以后挣钱了,给你们也买辆好车,咱天天开。”
陈怀远依然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好,我们小禾苗儿肯定能挣大钱。”
“你看,还是女儿好吧。”何琳不理丈夫,扭着脑袋跟陈与禾说话,“当年你大伯笑我们生了个女生,一直催我们再要个儿子,说得有个儿子传宗接代。现在再看,你大伯大伯母哪有我跟你爸享福。真就是风水轮流转,我跟你爸,现在两个女儿,街坊四邻,谁家不说一声羡慕。”
陈怀远哎呀一声:“你跟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这些陈年旧事,陈怀远没放在心上,何琳可是一直都记着:“说说怎么了,小禾也长大了,该知道些人情世故了。”
后半程是陈与禾开的,一路开到苏苏住的小招待所把苏苏接上,一起回村里。
苏灵铃昨天跟家里大吵一架,怕再起冲突,徒生事端,她就没回去。今天回去是去拿行李,顺便给前28年的生活画个句号。
陈与禾开着车,苏灵铃坐在副驾指路。
陈与禾非要从村头人最多的地方路过,苏灵铃心里知道这是在给她撑腰,但还是不由得有些好笑:“非得去溜一圈儿?”
“当然了,我特意去借的车呢。”
反正都是最后一次回来了,苏灵铃也不想管那些闲言碎语了。
“行,那就溜一圈儿。”
“走着。”
村头一颗老树下,果然有十几个人在树下聊天,其中不乏回家过年的年轻人。
村口的路窄,陈与禾放慢了车速,小心地转过去。
有眼尖的阿姨见到车上的苏灵铃,嗑着瓜子,伸长了脖子问:“这不是老苏家的阿铃吗?”
苏苏打开车窗,把脑袋伸出去:“婶婶,是我。”
中年女子毫不掩饰地往车里看:“这是?”
“我妹妹和干妈一家来接我了,我回去拿上东西就走。”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凑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这就走了?还回不回来了?”
苏灵铃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不回来了。”
交代完这几句,苏灵铃关上窗,把一切流言蜚语挡在窗外。
她太清楚这里的习惯。村里昨天还在同情她的遭遇,说起苏家人来,比她本人还骂得厉害。可是只要她生了逃离的心,就会被讨伐成白眼狼。
但是无所谓,她就是要大摇大摆地离开这个吃女人的地方。
后视镜里那些人还在指指点点,仿佛还能看清唾沫星子在乱飞。坐在车里的苏灵铃突然挺直了脊背,被甩在身后的,再也伤不到她分毫。
到了苏家附近,苏灵铃坚持要自己回家。
陈与禾不好再劝:“我就在旁边等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等苏灵铃进了苏家院子,陈与禾跟后排的何琳使眼色:“爸妈,你们想去村口转转吗?”
何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才笑着说:“你这丫头鬼灵精。”
陈与禾在苏家院子外等着,没多久就听到咒骂声传出来,听声音像是个中年男子,应该是苏苏那没用的哥在无能怒吼。
紧接着是女声的辱骂,简直不堪入耳。陈与禾忍了又忍,想到苏灵铃再三告诉她别冲动,她才没冲进去。
没过一会儿,又传来行李箱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
咒骂声逐渐停歇,随之而来的是凄凉的女声“吟唱”。
哭诉的内容是什么,陈与禾没太听清,大概是苏母意识到女儿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家,良心暂时回归,而说出的挽留。
最后是苏灵铃哽咽着说:“妈,别跟了,我走了。”
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从来都不悦耳,大多时候,它象征着离别、奔波,远离故乡,可有时候,它也意味着新生。
苏灵铃跟母亲告别的声音里不完全是决绝。陈与禾听得难受,她来时的那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消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