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宜与玉瑛泷介绍吃食的这一路上,又遇见了好几位吃完早餐回门派的仰醪堂弟子。
看来,这先点卯后吃饭,还真是仰醪堂的一贯传统。
南宫宜最后选了家馄饨店,玉瑛泷也捎带着吃了块糖饼。
论好吃程度,这糖饼比于剑山派的稀粥,约莫好吃五十倍吧。
详细来评,便是前者为食物,后者……为物。
吃完早饭,回到仰醪堂,还是有些正事要做的。
武林大派之所以可以生存,靠的并非绝世武功,或是名声气势。养这洋洋洒洒一门派的弟子,且不说衣食住行日常开支,便说这每月支给弟子的月钱,都是一笔相当庞大的数字,岂是只靠“勇”之一字便可支撑的?
若是只有三五门人的小门小派,弟子们出去接点私活也够师门开销,可若是武林闻名的大派,如此自是不够,故此,武林大派,都有自家产业的。比如琼楼阁,便有上百亩田地种植草药、香料、粮食之类,在各处镇上,也有些店铺、医馆、镖局、武馆一类的产业。剑山派规模与琼楼阁所查无几,产业数量也差不离如此。
除却这些产业,武林大派往往还有另一项收入来源——收徒。
收徒,而非招收弟子。
所谓收徒,便是剑山派内的某位长老或前辈将人收在门下,传授武功绝学。其中少数为得师父赏识领入门的,多数则是家人花了金银送入门的,这便是收入缘由。
而所谓招收弟子,便是广纳天下贤才。招来的弟子皆是武功已初成者,入门后虽也可以读读藏书阁武功书籍,偶得一得长老前辈指点,但平日主要所做并非习武,而是为门派各项产业办事,也因此每月可得月钱。
此二者皆可称为“剑山派弟子”,只是一者为门派收入,二者为门派支出,大有不同。
自然,也有些弟子是由徒变为弟子的,亦可称为“出师门后留派”。
想要区分门派内的徒弟与弟子,那便是再容易不过。只消问上一句“你在剑山派何处?”,若是答“我是某某门下弟子”,那便是徒弟;若是答“我是某某宗弟子”“我是某某堂弟子”,那便是弟子。
门派之中,徒弟不论高下,只需跟着师父沾光,可弟子却是有高低之分的。
依照剑山派的规制,掌门之下为左右两位护法,护法之下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使,左右护法门下各有两使,四使又各自掌管四宗,十六宗下又分各堂,像仰醪堂这种分堂,便是连堂都不如的分支中的分支,微末至不值一提了。
微末归微末,该干的活计可是不能少的。
门派产业核心皆由各宗各堂负责,最底层的分堂,只需做跑腿、抄录、打架这些简单的事儿即可。
好比今日,仰醪堂的任务便是抄录文书。
玉瑛泷和南宫宜是最后两个回来的弟子,但布置任务的分堂堂主云采薇来得比玉瑛泷和南宫宜还要晚些。
玉瑛泷本以为云采薇是因门派有事被绊住了,直到云采薇与陈师姐聊起了镇西边的那家包子。
云采薇说,那家包子确实很漏油,非常难吃,堪比剑山派饭堂。
原来,云采薇不是因门派有事被绊住了,而是因包子有油被绊住了。
不愧为仰醪堂传统。无论尊卑,无论长幼,从上至下,人人遵守,此方为真传统。
依照剑山派作息安排,各宗各堂弟子本应在辰时签名后,至辰时四刻之间至广场打拳练剑,活动筋骨。不过仰醪堂辰时四刻堂主都未见得回来,打拳练剑自是作罢,“至广场打拳练剑”能做到个“至广场”已是不错,至于“至广场”是聊天还是发呆,便不能要求那么多了。
今日云采薇回来的早些,与弟子聊了几句后辰时四刻的钟声方响起,便携了众弟子一齐前往理事堂。若是吃得晚些的时候,云采薇只能回门派后自行前往理事堂,广场倒是也不必再来了就是。
众弟子到理事堂后,云采薇分发了需抄录的母本,看起来,终于是得做些正事了。
这誊录的文书也不知送往何处,是归档还是上呈。若是上呈,玉瑛泷之前与剑山派有过书信往来,旁的不说,至少黄掌门与左右护法必定认得出她的字迹。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玉瑛泷也不会冒险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不会再回到之前的日子。
玉瑛泷伸出左手,执起毛笔。
她左手写字虽不熟稔,字迹也有些不大美观,但好在没人看过。
“咦?”一旁抄得看起来就不大认真的南宫宜伸长脖子凑到了玉瑛泷这桌,“茶壶师妹是左撇子?”
玉瑛泷并未否认。
听起来,左撇子,倒是个不错的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