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莫非怀疑那书在我手中?”姜霖忍不住提高声量,“医毒本就同源,难道因我解了毒,就能断定书在我这儿吗?”
文奕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搜。”
侍从将屋内仔细搜查一遍:“大人,没有找到。”
“废物!”文奕一掌掴在侍从脸上,目光却仍死死盯着姜霖,“既然找不到,那便彻底毁了!”
闻言,姜霖只觉一股寒意窜上脊背:“父亲,您这是何意?”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缓缓展开:“父亲大人亲启,桐嘉村疫症难消,且有外溢传染之势,女儿愧对陛下重托,决意与村共焚,以平此次疫症。姜霖绝笔。”
姜霖不敢置信地抢过信纸——那字迹与她的一般无二!她忽然想起让明夏送出的家书,心中一片了然。
此刻,那个曾千里寻她回京的慈父,却目光阴鸷如地狱恶鬼:“孩子,知道得太多,终究活不长久。郡主为平疫症与村共焚,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好一个颠倒黑白!”姜霖将信撕得粉碎,想要冲上去,却被护卫打倒在地。
她挣扎着起身,声音发颤:“爹,可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逼迫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文奕望着眼前人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你长得真像你母亲,可她从来不会像你这般哭求答案。”他的眼神逐渐狠厉癫狂,“她总是那般孤傲,永远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我!”
他猛地掐住姜霖的下颌:“我可不是你那个短命的亲爹!你不过是你娘与人私通生下的野种!我大发慈悲将你接回,给你名分地位,你们却一个个都不领情!”
姜霖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文奕的手背:“什么父女情深,原来都是谎言…”
“记住——你爹因你娘而死,而这些村民皆因你而死!”他突然癫笑起来,“恨吧!要恨就恨你娘不识抬举,恨你舅舅逼人太甚!看在这段父女情分上,我定在京城为你搏个流芳百世的美名!”
极致的痛苦让她喘不过气,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意识涣散之际,她仿佛看见文奕拔出匕首走来,也隐约感到有人奋不顾身地扑过来,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姜霖感觉自己仿佛深陷泥沼,挣扎不得,逃脱不能…
“姑娘,快醒醒,姑娘…”栀子带着哭腔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她艰难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栀子沾满泪痕的脸庞。随即又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栀子?你怎么在这里?村民们呢?”
见她转醒,栀子稍稍安心,却止不住哽咽:“姑娘,我不知道,大家突然都痛苦地倒在地上,李大夫说是中毒,让我赶快来找您…”她突然呕出一口鲜血,“可我进门就看见老爷他们,他们要对您下毒手…”
姜霖这才发现栀子腹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她慌乱地用衣袖擦拭栀子嘴角的血迹,却无济于事:“栀子,你怎么受伤了?你先别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出去…”
她背起栀子踉跄前行,浓烟遮蔽了视线,每迈出一步都无比艰难。
“姑娘,我不该贪玩的,应该一直守着您…”
“别说话了栀子,我带你出去,我在呢,我会治好你的…”姜霖的声音颤抖,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说着,她也不知是在安慰栀子,还是在欺骗自己。
“姑娘,下辈子,我还想做您的栀子…”
当她终于冲出庭院,抬眼便看到村民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被烈火吞噬,有的已中毒身亡。
她来不及悲伤扭头呼喊背上的栀子:“栀子,我们出来了…”
迟迟等不到回答的她瞬间慌了神,只得不停的呼唤着栀子。
呼喊声渐渐与记忆重叠,可这一次再也听不到栀子笑着说:“我在呢,姑娘。”
身为大夫的她怎能感受不到背上的栀子早已没了气息,一路的安慰到底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尸骸遍地,焦土生烟。
姜霖坐在火海中央,灼热的火焰舔舐着她的裙角,烧焦的血腥气混着皮肉焦糊的味道灌入鼻腔。
文奕就站在村外。
他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锦袍玉冠,连衣角都没沾上半点火星,仿佛这场屠杀与他毫无干系。
“霖儿,你该谢谢为父。史书会记着,乐康郡主为平疫病,大义焚村——多好的名声啊。”
“文奕!”
姜霖将怀里栀子的尸身缓缓放下,然后从尸堆里踉跄站起,半张脸糊着血,她的视线顺着手指死死的盯住了远处的人:“我姜霖,愿以身为祭,纵使幻化厉鬼,也定要将你拖入无间地狱…”
随着不甘的诅咒落下,烈焰吞没了她最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