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本就对楚玥砸了她心爱的茶具、还差点烧了她的院子恨得牙痒痒,此刻听到林若蘅这番挑拨,更是火上浇油。
她看着楚玥艰难前行的背影,眼中充满了鄙夷:“不知所谓!自甘下贱!我看她真是疯了!”
清芷院内,烛火摇曳。
楚玥正小心翼翼地给小枝红肿破皮的手腕上药。
小枝疼得直抽气,却咬着唇不敢出声,只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紧绷的侧脸。
“姑娘,都怪奴婢。”小枝低声道。
“不怪你。”楚玥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带着安抚,“是我连累了你。这笔账,我记下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重的脚步声,随即是大夫人身边心腹刘嬷嬷那略带倨傲的声音响起:“二姑娘,老爷请您即刻去书房一趟。”
小枝闻言,脸色瞬间煞白,抓住楚玥的衣袖:“姑娘!一定是大姑娘她们去告状了!老爷他…”
楚玥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无妨。你好生躺着,我去去就回。”
她仔细地为小枝掖好被角,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裙,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这是楚玥第一次正式见到她的大伯父——楚明远。
书房内灯火通明,楚明远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面容方正,带着几分官威。
大夫人坐在下首,脸色阴沉。
楚瑶则站在母亲身边,眼睛红肿,显然刚刚哭过,看向楚玥的眼神充满了得意。
林若蘅垂首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一副温顺无害的样子。
楚玥上前,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玥儿见过大伯父,大伯母。”
楚明远的目光落在楚玥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不易察觉的复杂。
眼前的少女身形单薄,脸色尚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低眉顺眼,似乎与瑶儿口中那个为了丫鬟大闹西院、甚至动火威胁的人判若两人。
当年他的胞弟夫妇双双殁于疫村,朝廷抚恤,他这个做兄长的也因此从七品小官擢升为六品礼部主事,得了实缺。
父亲楚老太爷因丧子之痛,将对幼子的爱全部转移到了楚玥身上,百般疼爱。
他也曾告诫过大夫人,要将楚玥视如己出,不可苛待,以免落人口实,说他楚明远苛待亡弟遗孤,忘恩负义。
“玥儿,起来吧。”楚明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听说,你今日为了一个丫鬟,与你瑶姐姐和若蘅表姐闹得很不愉快?甚至,还动了手,砸了东西,还扬言要放火?”
楚玥直起身,依旧低垂着眼帘,声音平静无波:“回大伯父,玥儿不敢与姐姐们争执。只是今日事出紧急,玥儿奉祖父之命外出办事,让丫鬟小枝回府取一件紧要物品,可她却被不明缘由地扣下,还遭了毒打,关在柴房。这才一时情急,言语行为或有失当之处,惊扰了姐姐们,是玥儿的不是。”
楚瑶立刻尖声反驳:“你胡说!分明是你那丫鬟鬼鬼祟祟偷东西!我们只是拦住她问清楚!她自己做贼心虚要跑,不小心摔的!我们好心把她关起来等发落,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打砸放火!爹!您看她现在还狡辩!”
“是啊,姑父,”林若蘅也柔柔弱弱地开口,泫然欲泣,“玥妹妹当时的样子好可怕,拿着火折子,说要烧了瑶姐姐的院子。我们真的只是按规矩办事,怕府里丢了贵重东西,怎么就成了扣人毒打了?玥妹妹是不是对我和瑶姐姐有什么误会?”
楚明远眉头微蹙,看向楚玥:“玥儿,她们说的可是实情?你为了一个丫鬟,竟要对自家姐姐动手?还要烧院子?你可知这是何等大逆不道、忤逆犯上之举?若是传出去,我楚家的脸面何在?你祖父的颜面何存?”
楚玥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楚明远审视的视线。缓缓开口:“那么请问大伯父,按我大昭律例,按我楚府家规,主人之命,下人是否当竭力遵从?”
“自然。”楚明远皱眉。
“若下人为完成主人交代的紧要差事,途中无故被阻、被污蔑偷盗、被私刑拷打、此等行为,是合律,还是违法?是循规,还是逾矩?”
楚玥的声音陡然清晰起来,目光扫过脸色微变的楚瑶和林若蘅,最后落回楚明远脸上:“小枝今日,奉的是祖父之命,取的是救御史府姑娘性命的药草!御史府管家亲见,可证其行!她为不耽误救人,甘愿留下周旋,将药草托付他人带回!此等忠义,何来鬼祟偷盗之说?”
“反观阻拦之人,不问情由,擅动私刑!此等行径,置祖父之命于何地?置御史府姑娘性命于何地?置我楚家清誉于何地?”
“玥儿身为小枝的主子,见此忠仆为完成祖父之命而遭此横祸,心急如焚,言语急切了些,或有失当。但玥儿敢问大伯父,”楚玥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锐利,“若您身处玥儿之位,眼见忠仆为家族差事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关在柴房,您是会先坐下来,慢条斯理地与阻挠者讲道理、论规矩?还是会心急如焚,只想立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