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是一个广阔的平台,一个方形天池几乎覆盖了这整个平台,天池中似是活水,微波荡漾,水深而清澈,有鱼长鳍长尾,洁白如雪,游于其中。
天池上有栈桥,通往四方游廊,水池正中伫立一块十几丈高的白玉石,白玉石上什么也没有刻,管硕二人沿着栈桥绕过这块白玉石,正对着一个大殿。
隐约能看见殿中供奉了一尊神像,身后有翼展开,殿有几宽,翼有几长,大殿前面等了一方队伍,正迎面向着他们,似乎是来迎他们二人的。
管硕和万嵬走上前去,这里的人穿着两种制式的衣服,一种深灰色翻毛皮衣,收袖收脚,蹬着皮长靴,还有一种是灰白色长袍,站在最前一个翻毛皮衣的中年男子领着身后的宫人们朝两人行礼:“工部分掌使平营携天巢宫人恭迎宙王与宙王妃。”
管硕与万嵬回礼。
“皇宫中送的补给早些时候已由陵隼送达,宙王和宙王妃的行礼也已经送到就寝的院子,不知宙王和王妃是否疲累,是否要先去安置呢?”
走了半日山路,又在陵隼背上受了半日的风,确实也有些累了。但是管硕在从前的记事中读到过,来天巢的皇亲将摒弃自己的皇族身份,把自己当成普通的翼族后裔,与在天巢负责筑造、祝祷的工人们同吃同住,同工同寝,方能展示皇族祭祖的诚挚之心。
管硕本以为这里的人常年居于山中,对他们两个可有可无的皇族不会多在意,没想到甫一见面竟然有如此阵仗,这位平掌使身材魁梧,一半脸都被虬髯遮住了,看着粗放不羁,说的话竟很是妥帖,管硕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凭掌使安排。”管硕找了一个折衷的回复。
平营被虬髯遮住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露出笑意,他从身后让了一男一女两位穿白袍的侍从:“这一位是一叶,这一位是有馨,宙王与王妃若有事,尽可吩咐他们。”
“多谢掌使。”管硕谢道。
一叶和有馨带着管硕二人往大殿东边走去,穿行在游廊中,有馨一板一眼地介绍:“方才王爷与王妃已见过神目池和真神殿了,真神殿后是皇族陵墓,西边是锻造处,现下我们要去的东边是养息处。”
四人在阶梯状的游廊中好一番辗转穿行,这里似乎每一段游廊都有通向的院落,终于在一个院落门前停下来,有馨道:“这里便是王爷与王妃的落脚处了。”说着一叶上前拉开院门,院中传来一阵暖气。
管硕往里看去,这院中景致竟如在春中一般,一方圆形小院,顶上攀了架子,一些爬藤顺沿而上,遮蔽了近半个院子,院中摆满了花架,架子上开了各色鲜花,连地上都铺满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粉樱色小花。院中角落有一方池塘,池中引的似是温泉,正升腾起袅袅雾气,暖意也由此而生。
“这里是煦园。”有馨边说边引着两人往里进。
穿过院子对着的就是寝殿,一叶走在前面打开门,有馨道:“王爷和王妃的物什都归置在耳室了,床铺被褥一应用物都是簇新的,请王爷王妃放心使用。”
寝殿中烧着炭火,更比院中暖上几分。
管硕抬眼看这寝殿,因建在山中,制式与装潢与皇宫颇有不同,稍显厚重和沉闷。
管硕回头,见着一叶和有馨站在门口,或因是从未服侍过人的缘故,两人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和万嵬,像是随时等待着他们吩咐。
两人都是才总角的年纪,头发都没有蓄满,脸也未长开,裹在厚实的灰白色袍子中直挺挺站着,像两个刚生了灵的雪娃娃。
管硕不由放下一些防备,轻柔笑道:“多谢二位。”
他们二人脸腾地红了,面面相觑了几番,一叶磕碰着回答道:“都……都是分内之事。”
“哦,王爷和王妃一定饿了,我这便去厨房催菜。”有馨红着脸走了。
剩下一叶在门口,犹豫了一番也草草鞠了个躬便追了过去。
屋里就剩下管硕和万嵬两人了。
万嵬正四处张望。
管硕问他:“累不累?”
“不累。”万嵬道。
管硕翻出行礼,朝万嵬招手:“先把衣服换了吧。”
万嵬乖乖地去屏风后面换了,随后管硕也把吉服换了,小心整理好,行礼中并没有带什么贵重东西,只是贴身的衣服和几件御寒的斗篷。她本就不喜装饰,此番知道是上来苦修的,便更是简单,一袭素裙,木簪绾发,像是不曾入过宫一般,还是管家外宅那个终日守在太祖母身边的外姓孙女。
管硕和万嵬在房中转了一圈,屋中整洁干净,堂屋中摆了一个八角鼎,炉中烧了炭火,右手边做了一面博古架,架子上放了些小物摆设,这些摆设精巧灵动,应是一些自制的玩意。
绕过博古架是一盏木折屏,木折屏后是里屋,左手边是后窗,后窗下摆了一张卧榻,正中摆了一张拔步床,右手边做了一张梳妆台,连着一排八宝柜,八宝柜上摆了几盏琉璃灯。前窗正敞开着,对着外面的小花园。
堂屋左边是书房,书房正中摆了一张大书案,上面摆了砚台、纸笔等物,两面顶天立地的橱柜,摆满了书。书桌朝南,对着的也是两扇大敞开的窗户,窗下摆了一张罗汉床,上面摆了一张小案几,案几上是一整套的茶具。
书房后面是耳室,耳室后连着一个小抱厦,抱厦中摆了两盏屏风、一个浴桶,抱厦外又是一个小花园,花园中凿了一个浴池,引了温泉在其中,四周皆摆了造景石,上植兰草,很是雅致优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