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又低声对沈枫嘱咐几句,这才转身,朝偏厅走去。
偏厅内,新沏的山顶春茶正氤氲着淡香。
陆君越坐于下首,两名衙役隔开几步,垂首静立其后。
片刻,门外传来虚浮迟缓的脚步声。
是沈槐。
她走得极慢,走不了几步便需停下来,靠着离得近的柱子或是栏杆缓上一缓。
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看上去疲累极了。
青檀一直在门外候着,闻声便快步迎出。
“小姐?”她声音压得又轻又急,面上是掩不住的忧色。
看到青檀,沈槐脸上露出笑来。
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沈槐才在青檀的搀扶下落座。
“让陆世子久等,恕罪。”
“沈小姐身子要紧。”陆君越语气温和,将一盏热茶推近些,“先喝口茶暖暖,若实在不适,陆某改日再问亦可。”
“无妨,都是老毛病罢了,世子有何要问的,但说无妨,我若知晓,定知无不言。”
细细听去,沈槐的气息有些短促。
这显然不是陆君越想看到的状态,他沉吟道:“近日恐需时常叨扰,陆某心下难安,已命家中备了些温补药材,明日便送至府上,望沈小姐莫要推辞。”
至少在真相大白前,沈槐不能倒下。没她,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世子有心了。”沈槐低声道谢。
两人你来我往客套了几番,话头终是转入正题。
陆君越语气依旧温和:“听闻是夫人身边的嬷嬷最先发觉异状?不知嬷嬷可曾提及,夫人昨夜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母亲近来并无异样,只是……”沈槐捧着茶盏的指尖微微收紧,似有难言之隐,犹豫片刻才低声道,“只是自世子登门退亲后,母亲便时常忧思,挂心于我,以致夜难安寝,每夜需饮一碗安神汤,方能勉强入睡。”
“前夜亥时,嬷嬷照例送了汤药,母亲饮下后,只说身上乏得厉害,看了半个时辰的书,便如常屏退左右歇下了,谁知,谁知昨日清晨竟……”
话语戛然而止,尾音破碎在哽咽中,一颗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砸在温热的杯沿,又顺着瓷壁滑下。
从陆君越的方向看过去,沈槐整个身体都在发颤,似是悲痛难抑。
“沈小姐,节哀。我知你万分哀恸,此刻提及,陆某亦于心难安。”
陆君越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面露歉然,继续道,“然圣意难违,且夫人之事疑点颇多,尽早勘查现场或能发现蛛丝马迹。为免痕迹有失,可否请小姐行个方便,允陆某前往夫人房内一观?”
沈槐渐渐止住哭声,气息仍不稳:“世子是为查明真凶,我自不会阻拦。只怪我病体孱弱,实在无力陪同前往。”
陆君越正以为她要借故推脱,却见她示意青檀上前。
“青檀,你引世子前去。世子若有疑问,凡你所知,务必据实以告。”
她并未阻拦,反而指派了贴身丫鬟引路,这反倒让陆君越一时有些意外。
“是。陆世子请随我来。”青檀领命,上前引路。
锦棠苑位于将军府东南角。
房内陈设雅致,残留着淡淡的熏香与药味。
陆君越随青檀步入,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窗棂、地面、妆台、床幔……细致捕捉着任何可能被遗漏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