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别扭地说话方式,霎时在场之人都嘲笑:“哈哈哈……他不过是个贱民,还有脸和清荷姑娘搭话?真是可笑至极!”
陈清荷栗色的长发卷起毛躁感,她放任手下的婢女出声训斥:“喂!你们几个也太过分了!当着夫人的面也要这般挑唆事端吗?”
薛家和蔡家关系紧张,此刻还掺和了人命进去,事非小可,几个嘴欠的悻悻闭上嘴,白眼仍往季延身上飞。
少年垂眸,长睫毛微微颤动,掩盖住眼底的神色,薛琼玉以为他伤心,随即出言制止:“蔡家人都这般喜欢惹是生非的吗?”
她指着方才故意嘲笑季延的那几个男人,眼神看着蔡家主母,向她讨要个说法。
“来人,把他们拖下去,掌嘴二十!”
蔡家主母气场全开,挥一挥衣袖,几人便消失不见。
她回来继续方才的话题:“琼玉,那贼人为何放过了你?”
若是仇杀,为何伤及无辜?若非仇杀,又为何留下薛琼玉?
红珠洞见小姐的左右为难,眸子不爽地在季延身上停留一秒,上前一步解释:“夫人这是何意?难不成怀疑这幕后之人是薛家的?”
薛老爷在意名声:“令郎之死,我亦悲痛,但薛某以人格担保,谋害令郎者绝非薛家人!”
蔡家主母冷脸盯着眼前的老头,看方才他以为薛琼玉遇难,悲痛万分不疑有假,且薛家先前可是想方设法攀高枝的。
薛家没理由谋害她的儿子。
许是夜里降了温,陈清荷揉了揉半睁不开的眼眸,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喷嚏。动静不大,却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蔡家主母关切地搭上陈清荷的手,替她拢了拢衣袖,“夜深了,还是先回去吧。”说着就让身后的小婢女将她送入轿子。
目送着陈清荷的背影消失在车帘后,薛琼玉与季延一起收回了眸子。
“今日之事,我定会让幕后真凶揪出,请诸位先行歇下。”
蔡家主母说完此话,长叹一声,眉眼间爬上更深的忧虑。薛琼玉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季延,心中很不是滋味。
再怎么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居然说杀就杀。对这种毫无同理心之人,薛琼玉忽的有些担心自己救他,其实才是错误的开始。
季延注意到薛琼玉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却在少女脸上看出了几分……纠结不安神色,他蹙眉,却很快舒展,扮演着薛琼玉面前的傻子。
“……回……回去吗?”
少年再次开口,仍是结结巴巴的腔调,故意拉长的尾音,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清纯。
几个扛着其他伤员的仆从低头匆匆与薛琼玉擦肩而过,两人被仆从遮挡的一瞬,少年黑眸中收敛了方才故意释放出的柔弱,暗了下来。
被扛着的一人,腹部挨了季延一刀,血肉翻腾而出,模糊骇人。他似乎是认出了季延的身份,眼神晃过一丝难以掩埋的惊慌,匆匆别过头,生怕被季延发现。
季延没往担子上扛着的伤员看去,他盯着对面的薛琼玉,等着她的一个答复。
肚皮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除了上船之前喝了点鱼汤外,还未进食。
“爹爹,我们先回去吧。”薛琼玉点头,揽起小老头的手臂,甜甜地笑。
不远处黑云涌动,天虽不下雨,却仍隐隐约约筹备着什么大动静。
少女没接季延的话,亦没分给他一丝一毫的眼神。
他眼底划过一丝疑云,薛琼玉很奇怪,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季延沉思片刻,脸上的谦卑讨好的笑却也没消失,好像戴着的面具,凝固不变。
直到已经和薛琼玉扯开了很远的距离,被众人远远抛弃在身后的少年才嘴角一平,神色淡漠。
少年的水润润的眸子冷了下来,直勾勾盯着担子的方向。
识破了他身份的那名船上的伤员还在担子上,因失血过多昏死过去。几人匆匆端来水胡乱往他嘴里喂,却咽不下去,只得派一人唤医师赶来。
季延无辜地看着那人,手中却握紧了匕首。
七日后,蔡家祠堂白布覆盖。
香灰被推开门的动静震落,在桌面堆成小山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