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董事,您是我的‘天使投资人’,是最早期支持欣赏我的人,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陈嘉树。”
孙董转身仰视陈嘉树,迟疑道,“陈董,你这……”
陈嘉树微微一笑说:“某些人觉得我眼疾加重,认为我已经不胜任董事长这个职位,也确实给了一些人——”他一顿,意义莫名地重咬下面几个字,“下毒的机会。”
闻言,孙董事那点挤出来的笑意僵在脸上,董事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同时勾起了旁听席上记者们的好奇。
“买通我身边的助理,劳心劳神地专门为我‘量身定制’报表,”
陈嘉树的语气可以说是接近温和:“诸位不妨想想,如果我今天真的‘看错’了这份报表,签了那份并购协议,明天股价崩盘时,损失的是谁?”
扣在孙董肩上的五指微微施力,他仍是微笑面对众人,“是您,孙董事,您质押的12%股权会第一个爆仓;还是林董事,您儿子的信托基金持有多少‘乔树’债券,需要我当众念出来吗?”
被提名的林董事垂眸,心虚地翻手里的文件。会议室内发出一阵短促地唏嘘声,楚依依垂眸打字,将所见所闻记录在电脑上。
忽地,她听见一声“咚”,接着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下脚尖,她往桌子底下看,竟是一只黑色水笔。
拾起这支笔,楚依依将它放到覃乔的手边,用气声说了句:“主任您的笔。”
没有回应。
楚依依余光偷瞄过去,看见覃乔表情凝重,眸色晦暗不明,像是在思考什么棘手的问题。
接下去的半小时,陈嘉树先礼后兵,用隐晦的话语劝退了这位董事,起初这位老董事还很不服气,毕竟他是元老级别,认为乔树集团有今天他的功劳最大,没有他当年的三千万哪里来得乔树。
陈嘉树还是为他保留颜面,随口提了几家海外离岸公司以及某人的一些神操作,这位孙董当场就脸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
倒是走之前孙董不再要体面,直接人身攻击,似乎想在走前博回一局:“陈嘉树你别忘了!瞎子走夜路,最容易摔跟头。”
陈嘉树只是淡淡一笑,回到位置上,扫视这里的每个人,而后说:“现在轮到诸位选择,是继续陪一个瞎子走夜路,还是去追那些看得见的‘光明前途’?”
原来这场股东大会的最终戏码是揪出最大的内鬼,他们这些财经记者什么没见过?但都不及今天的精彩。
温和开场,将个人攻击转化为集体利益危机,威慑满级却又留余地,最后留给大家投名状的机会,陈嘉树这招实在高明。
旁听记者们互相传递一个叹服的眼神。
会议散场后,其他人悉数离开,留下五名资深记者,采访环节安排在会议室里间的高层休息室。
大门推进去,先入眼的是墙上一副近十米长的山水字画,转身可见一套组合式素色布艺沙发,尽头是一副巨型落地窗。
窗外已雨停,日头钻出云层,金光倾泻入屋内,染黄大半面墙壁。
接待他们的男助理请他们先就坐,询问他们喝茶的喜好后便让人去准备。
内室门从里拉开,走出来的男人也是陈嘉树的助理,他站在休息室中央,双手攥着一份文件,视线落在那位男记者脸上,恭敬道:“请周松记者跟我来。”
每人只有一个问题,十分钟不到四人都已离开,覃乔被排在最后,她知道是陈嘉树的意思,他们的名单早在一周前就就已送到他手里,陈嘉树知道她来。
这次没请她进去,而是陈嘉树走出来,他挥动盲杖,向她走过来。
男人背脊挺拔,眼眸明亮有神,如果不是手里这根盲杖,都看不出他的眼疾已经到了需要用到它的地步。
大门轻轻阖上,那位助理也走了。
“陈董。”覃乔叫了他一声。
“乔乔,好久不见。”
陈嘉树嘴唇角一弯勾出浅浅的弧,三十八岁的人,覃乔竟还能从他脸上看到不经意流露出的少年气息。
那年,前脚和陈嘉树办理离婚,后脚她就去了英国,在那里一呆就是五年多,倒也不是说一次也没回来过,逢年过节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她与陈嘉树亦有碰过两面,都只是客气寒暄。
他说的好久大概指“一年”,覃乔心里想。
陈嘉树走到单人沙发前,弯腰,指腹在空气中划两下,握住沙发扶手再慢慢地坐下来,随后将盲杖靠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