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淮让林跃先带她来书房,反似证明崔淮也有话想说。
她已经在思索崔淮是否又准备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她离崔骊珠远一些。
沈云芝对崔淮的书房没有兴趣。
故而崔淮过来时,瞧见的是她如上回来他书房那般老僧入定的端坐模样。
“见过世子殿下。”沈云芝一福身规矩行礼。
崔淮目光从她面上掠过,未落座,而在她面前站定:“何事?”
沈云芝道:“前些时日在宫中多谢世子殿下相救,我下厨做了些海棠酥聊表谢意,望殿下收下。”她一面说一面打开食盒,把那碟海棠酥端出来,搁在小几上。
“是骊珠相求。”崔淮淡淡说。
他没有去看沈云芝搁在小几上的糕点,只垂着眼,视线落在她身上。
崔淮目光有如实质,令沈云芝感受到那一种压迫之感。
提前酝酿好的说辞堵在嗓子眼,她眉眼低垂,又听见崔淮道:“下回有事,直接来寻我。”
沈云芝一怔。
她缓缓撩起眼皮,望向崔淮:“世子殿下这是何意?”
不是听不懂崔淮言辞间的承诺意味。但前世她费尽心思才艰难从崔淮口中得到的一句话,如今自己送上来,她不能不谨慎。那是如同罂粟花般存在的一句诺言,蛊惑人心却暗藏危机。
“许多事骊珠应付不来。”
崔淮用一贯的温和语气道出事实,如同之前那次,辨不出半分责怪意味。
沈云芝沉默垂眸,又觉出一丝可笑。
即便不喜她利用崔骊珠,依旧会摆出给她体面的姿态,这便是崔淮。
可惜她的体面在被迫百般筹谋以求保全自身时,早已荡然无存。
崔淮永远不会懂。
“我知道殿下向来不喜欢我。”
“我也知道,唯有镇国公府梁小姐那样出自名门又德才兼备的大家闺秀方才入得了殿下的眼。”
极轻的啜泣声伴随卑微的话语传入耳中,崔淮面无表情望着沈云芝发鬓间一支海棠发簪,明明并无意反驳她的话,心底却划过些许不耐。他想起上一回沈云芝离开他的书房,林跃说她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并无轻看你之意。”崔淮移开眼,不再看沈云芝。
却在下一瞬望见地面上砸落的水珠。
也不是水珠,是沈云芝滚滚落下的眼泪。
崔淮静静看着一点点洇开的那滩小小水痕,眉心微蹙,不懂她为何要哭。
骊珠性子已足够娇气。
可从不至于被说得一句便如此,她为何委屈?
“往日是我不对,仗着殿下性子好,蹬鼻子上脸非要喊殿下表哥。我已知错,往后再不会如此,可我想和郡主做朋友也有错吗?在殿下眼里,是不是也只有梁小姐那样的才配和郡主做朋友?”沈云芝抬起头又去看崔淮,“既然如此,殿下一开始为何要帮我?”
崔淮听见她字字句句裹挟哭腔。
泪水沾湿眼睫,她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映入眼中,也看清楚她此刻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委屈。
“沈小姐多虑。”
“我从不曾干涉骊珠同谁交朋友。”
崔淮压下心底的不耐,一本正经回应沈云芝几句的话。
而沈云芝泪眼朦胧看着他,不依不饶追问:“那殿下究竟是何意?”
崔淮一时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