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萧寒声便继续往前走,前方的巷子越来越暗,月光被两侧的高墙遮去大半,只剩下零星的光落在脚下。
眼看少年的身影快要融进阴影里,崔令容心头一紧,快步追上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的手很凉,被她抓住的瞬间微微一僵。
那掌心传来的热意带着点颤抖,像团火苗落在冰面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
“我没有疑你,我只是有点怕黑。”
他垂眸看了眼被她攥住的手腕,原本自然垂落的手,悄悄握紧了拳头,指节在月光下泛出淡淡的白,沉默一瞬后,沉声道:
“怕黑就跟紧我。”
巷子走到最深处,木屋牌匾上刻着的“回春堂”三字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原来是带她来看大夫。
萧寒声抬手叩门,不一会儿,传来妇人的应答声,一位挽着发髻的大夫披着件外袍打开门,见了他们,侧身让进:“深夜求医?快进来吧。”
医馆里飘着苦香,大夫引崔令容到内室,让她伸手搭脉。指尖搭上腕间片刻,大夫收回手,眉头蹙起:“这恐怕是西山蛊毒。这毒我没法子解,只能用针暂时克制住,三天内不发病。”
施针需露背,崔令容解开衣襟,动作有些局促,褪去外衫后露出她手肘内侧纵横交错的伤痕,有几道新鲜的划痕甚至还泛着红肿,那是她怕自己被剧痛吞噬后再难醒来,硬生生留下的印记。
大夫执针的手顿了顿,目光在那些伤痕上扫过,轻声道:“放松些,针入得深才管用。”
崔令容伏在塌上,听着大夫拆针包的轻响,后背很快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有细针带着火劲往里钻。
大夫说疼就喊出来这样会好受一些,她摇了摇头,咬着唇,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枕巾,多希望此刻娘亲就在身旁。
“你家男人在外头吧?”大夫一边捻动银针,一边扬声朝外喊,“进来帮她擦擦汗,这样耗着伤元气。”
萧寒声应声走进来,里间挂着层薄纱帷幔,隐约能看见榻上之人的身影。
大夫的催促声再次响起,他偏过头去,抬手穿过帷幔的缝隙拿起手帕探进去,帕子在她额间轻轻擦拭,汗湿的发丝被拢到耳后。
崔令容双手握拳,修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犹豫片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滚烫,还在微微颤抖,被他握住的瞬间,竟下意识地收紧了力道。
半个时辰后,施针结束。大夫收了针,又叮嘱了几句,二人便离开了。
萧寒声刚推开医馆的门,天边忽然炸开几点星火,拖着淡金色的尾光坠向远处。
这是雇主联系他的信号。
他眉峰蹙起,跨步往前走,脚下步子又急又快,不知过了多久,才意识到身后空荡荡的。
他竟忘了方才大夫的叮嘱,施完针后一个时辰崔令容才能完全恢复体力,于是又折了回去。
崔令容刚走出医馆门,就见少年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她扬声喊了句“肖大哥”,他却像没听见,身影很快钻进前面的深巷里。
夜深露重,身上的乏劲还未褪尽,每一步都走得极慢。
巷壁上的青藤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长长的藤蔓荡来荡去,在昏暗中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瞧着竟像有无数只手在暗中挥动。
这让她骤然想起被囚于密室的那片黑暗。
她心里一紧,闭着眼凭着感觉往前挪,嘴里不由自主地低念起来:“财神爷保佑,财神爷保佑……”声音不大,却在空寂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忽然肩上一沉,两只手稳稳摁住了她,力道不重,却让她瞬间顿住,差点连人埋哪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