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寒光,旋即又隐了下去。他喝了口茶,声音比刚才沉了些:“你主家付的钱,买的是‘带回’,并非处死。”
他将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瓷杯与木桌碰撞发出清响:“要动杀招,得加钱。临星阁的规矩,一分价钱一分货,绝不含糊。”
卫风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闻言毫不意外地嗤笑一声,手往怀里一掏,“啪”地一声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拍在桌上。
“早给你备着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褶皱,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事成之后,还有更大的回报。”
他转身掠至窗边,刚搭上窗沿,又转头补了句:“还望萧兄说到做到。”话音刚落,人已如狸猫般翻出窗外,只余下窗纸轻轻晃动了两下。
萧寒声望着桌上的银锭,端着茶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眼底情绪依旧看不分明。
*
晨曦漫过窗台,将天边染成一片柔和的鱼肚白。
崔令容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瞥见桌上叠着一套崭新的青色襦裙,料子顺滑,针脚细密,她心中了然。换好衣裙后,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往常这时,蛊毒发作的绞痛早已袭来,可此刻腹部毫无动静,看来昨日的痛没白受。
她又惊又喜,忍不住原地跳了两下,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雀跃。
恰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寒声拎着几个油纸包走进来。
晨光顺着他的肩头流进屋里,恰好落在崔令容脸上,将她脸颊的笑靥照得格外分明,像沾了朝露的荷花,鲜活又明媚。
他脚步微顿,目光在那抹青色上停了一瞬,才移开视线。
“肖大哥!”崔令容几步迎上去,声音里的雀跃丝毫藏不住,“蛊毒好像真的被制住了,我现在一点也不疼。”
萧寒声闻言,低头打开手里的油纸包,热气腾腾的肉包香气漫出来。他拿起一个递过去,触到她温热的指尖。抬眼时,正撞见她眉飞色舞的模样,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的琉璃。
他喉头动了动,没说什么,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崔令容接过肉包,咬了一大口,含糊着自言自语:“没想到女大夫这么厉害……”话音未落,目光扫过桌面,才发现除了手里的肉包,桌上还摆着好些东西,鼓鼓囊囊堆了半张桌,大抵是干粮。
她嚼着包子的动作慢了下来,眉头微微蹙起。
肖大哥只是走镖的,估计也没多少钱,她如今身无分文,全靠他照料,这般铺张实在不妥。
崔令容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落魄成这样,苍天啊。
“这么多会不会有点浪费呀。”
萧寒声正在一旁拆卸长枪,一把银枪卸成两把长刀,闻言淡淡道:“不止这些。”他顿了顿,指向窗外,“还买了辆马车,带篷的,铺了软垫。”
打开窗往外一看,那辆豪华马车正停在客栈门口,她更急了,“这太破费了吧……”
“放心。”萧寒声打断她,声音带了点打趣的意味,尾音上扬:“这些都是你赚来的。”
崔令容一愣:“我?”
“可不是么。”他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故意逗弄的轻快。
萧寒声将包裹着的长枪递给崔令容,他拎起这些包袱往楼下走。
崔令容赶紧跟上,手里的包子差点没拿稳,嘟囔着,“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呀……”她一边快步追着前面的身影,一边低头咬包子,手里的长枪随着脚步轻轻晃悠,样子有些滑稽。
走在前面的萧寒声听见身后的嘀咕,脚步没停,眼角眉梢露出点极淡的笑意,快得如同檐角滴落的晨露,刚触到青砖便没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