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的光晕落在她含笑的眉眼间,将她鬓边的碎发染成碎金,连带着晚风里飘来的街边小贩们蒸腾的食物香气都变得格外分明。
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沉了下去,那双如琉璃般透亮的双眸,像把漫天星光都拢进了眼底,让他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直到崔令容自然地接过他手边的黄油纸包,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他才似从一场暖梦中惊醒。
“这是什么?”少女仰头问,声音里带着雀跃的笑意。
“方才看见一家红豆糕,记着你爱吃,便买了份。”萧寒声回过神,于嘈杂的人流中听见自己的声音。
崔令容拆开包装,捏起第一块红豆糕递到他唇边,眉眼弯成月牙:“你先尝。”
萧寒声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下,甜意从舌尖漫开,却不腻。
风拂过,吹得远处的花灯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了又叠。
二人沿着湖边走,湖心亭上,火树银花正到最盛时。
崔令容望着那片璀璨的火雨,忽然侧过头,手里还捏着红豆糕,好奇的问:“肖大哥,你知道萧寒声吗?”
随口的一句话让萧寒声顿时警惕起来,他垂下眼去看一旁的崔令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火光,看不出半分探究。
湖风带着铁花的热气拂过脸颊,他掩去眼底的波澜,声音被远处的铁花爆裂声衬得有些飘忽:“不知。”
他问:“为何突然提起萧寒声?”
崔令容拂了拂被风吹乱的碎发,道:“肖大哥不知道也正常。这位萧世子……听说年少时就离了家,在江湖上漂了许多年,至今没回过京里呢。”
他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了半步,借着替她挡开飞溅火星的动作,仔细打量她的神色。
“江湖漂泊?听着倒像是位有故事的人物。”
她迎上了他的目光,听见少女清脆的声音:“是啊,谁能想到有人会借着他的名头,去骗一个姑娘呢。”
原来她指的是庭风那件事。
他轻缓一口气,转移话题:“你很讨厌庭风?”
“世间最难得是女子一片赤诚真心,本该惜之重之,怎容轻慢欺瞒、恣意玩弄?”
她看向萧寒声,语气愈发一本正经,字句掷地如碎玉敲阶:“我最厌那等将真心视作草芥之人,须知这份纯粹情意,纵是千金难换,而不是供人戏耍糟蹋的物件。”
她的话一字一句的砸进萧寒声耳畔。
他忽然不敢与她对视,慌忙移开目光,落在漫天飘落的星火上。
*
五月的扬州,运河水载着画舫穿桥而过,两岸朱楼连缀,满城繁华正盛。
一青一黑的身影踏过柳荫,驻留在小摊前。
萧寒声正对着摊主嘱咐“两碗细面,多搁些笋丝”,崔令容戴着轻纱帷帽,帽檐下的目光却被前方一阵鼓乐声勾了去。
街头杂耍班子刚开锣,路人围成了一团,她向萧寒声指了指,便也去凑热闹了。
刚拨开人群,衣袖忽然被人用力拉住。
转头一看,是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家,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此刻正紧紧攥着她的衣袖。
崔令容挣了挣却未挣脱,温声问:“老婆婆,您有什么事吗?”
老婆婆仰起脸,声音颤巍巍却底气十足:“姑娘心善,老婆子方才掉了个镯子,眼瞧着天黑前要赶去女儿家,实在看不清路……你能不能扶我走两步,帮我找找?”
崔令容见她年迈可怜,便应了声“好”,扶着老婆婆往街边小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