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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容醒来时,入鼻的是一股淡淡的药味,屋内暗得很,只有桌角一盏豆灯燃着微弱的光,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她动了动手指,才发现床沿边斜靠着个人。
萧寒声单手撑着头靠着床沿睡着了,另一只手牢牢压在身侧的长剑上,剑鞘的冷光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她刚想撑着床沿坐起,萧寒声已猛地睁眼。看清她醒来的瞬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醒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头还疼吗?嗓子怎么样?”
崔令容摸向后脑,那里缠着厚厚的白布。她摇摇头,喉间动了动,只发出嘶哑的气音:“我想喝水。”
萧寒声起身倒了水,捧着粗瓷碗快步走过来,小心地扶她坐起身,又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
“慢点喝。”他将碗递到她唇边,“你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还好醒过来了。”
昏黄的灯火斜斜落在少女脸上,将她原本苍白的脸颊照得半明半暗。
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一碗水后,那失了血色的唇瓣才渐渐洇开一丝淡淡的粉,总算添了几分生气。脖颈间那片刺目的红痕尚未褪去,随着她呼吸轻轻起伏。
温水滑过喉咙,崔令容舒服地轻吁口气,捧着碗看向他:“肖大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顿了顿,忽地想起晕倒前听见的话,又言:“卫风身手不差,肖大哥将我从他手上救出来费了很大劲吧。”
少女的声音带着虚弱的气音,任谁听了只觉得是关切,而非探究。
“我循着马车印记找的,并不难,只是费时,还好不算晚。”萧寒声坐在床沿,语气平淡:“他固然难缠,可我常年走镖也不是吃素的。”
话落,他左臂不经意往后缩了缩,这一动作落到崔令容眼中,她心头一紧,往前凑了凑。
崔令容看清楚了,那臂膀上缠着布条,隐隐有深色的印记透出来。
“你受伤了?这是卫风所伤?对不住肖大哥,都是我拖累了你。”
萧寒声指尖微蜷,面上却不动声色:“区区小伤能将你从虎狼窝救出来,倒也值了。”
卫风怎会是他的对手,他根本就不敢拦他。
这伤是他自己划的,区区一道口子,不仅能让崔令容愧疚以此消弭疑心,还能做“拼死相护”的证。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少女一双眼眸盛满了歉意,望着他包扎的手臂,忽然轻轻抱住了他。
她动作很轻,微凉的脸颊抵在他后颈,细腻的皮肤触到温热的脖颈时,萧寒声浑身一僵。
“肖大哥,”她声音还哑着,却无比认真,一字一句道:“这份情义,来日我必以命相报。”
“以命相报”四个字砸在心上,莫名的心虚涌上心头。
他手臂僵在身侧,指节攥得发白,连呼吸都乱了半拍。他只能挣开她的手,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甚至撞翻了身后的木凳。
“你好好休息。”他背过身,声音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去吩咐小二备些吃食。”
说完,他快步走出客房,连翻倒的木凳都忘了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