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夜宁微微一怔。
姜元珺先一步推门进了去,道了声:“皇祖母安?”
罗聆与陶青筠也随之进了内室,一同道:“祖母安?”
皇太后呵呵地笑,轻声道:“都好都好。”
宝珠与姜元馥一同扶起她,让她倚在小榻的软枕上。皇太后只着了一件素色寝衣。将至五月的天,额上却围上了一海獭皮做的卧兔儿,手里握住一铜丝火炉。
而今身形消瘦、两鬓斑白、面上也布满了皱纹,一双眼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昔年,这个现今满是白发的老妇人还是雍容华贵的一国之母,她曾对几个年幼的孩子们说:“我本姓赵,父母取名赵氏芙城,我出生那日芙蓉正盛开,花开遍野。”
可这些年,她总是在梦中与老友相遇,老友们不曾看她,只冷冷地背对着她,恨道:“赵芙城,我们不想见你。”
也曾入得好梦,与老友们品茶吃饭,夫君给她夹鸡腿吃,一片欢声笑语。
宝珠说这是她的心结,老友们从不曾怪罪她。
褚夜宁从几人身后走出一撩衣袍跪地,行了一跪拜礼,声音沉稳有力,道:“夜宁给祖母请安。”
十年而归的孤寂少年。若去别处,现如今他们竟无一人敢保证,但霞光顶他一定会来。
皇太后一愣,随后一双眼满室的寻找声音的来源。
眼神空洞。
秦惟熙整个人僵在原地,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随即几步上前轻声道:“祖母。”
一滴一滴的泪珠儿也骤然从眼眶夺出。泪如绝堤,模糊了双眼。
皇太后再是一愣。须臾,她慈爱地笑,抬起手想为面前的姑娘拭泪,只空洞的眼不知去哪儿能寻得到她的泪面。
她道:“我老了,这几年越发地看不清了。”
可她知道,她是生生地哭瞎的。
“我老了,有些时日甚至已经记不得你们这几个孩子了。仲亭亦快淡忘了,近日来总是梦到仲亭,梦见他穿着初见时的一身白衫与我站在玉兰花树下。”
“他说,芙城你快来,我给你卤鸡腿吃。”
仲亭是先帝的字,他就像寻常人家的祖母一样在诉着寻常的事,膝下有一群孩子们在默默地听。
她缓缓地诉说着,却丝毫不提及今日昏厥的缘由。几人也心照不宣的缄口不提。
姜元馥哽咽道:“您是想皇祖父啦!”
秦惟熙握住她的手,反复地去摸那双苍老的手及手背上的青筋与皱纹。
皇太后为她擦拭掉眼角的泪珠,然后轻轻地抚摸她的面。
皇太后再是一阵咳起。
“可是不舒服?孙女再给祖母拿来一个软枕垫着。”姜元馥边去拔步床里去拿软枕边说道。
却听“咣当”一声,软枕下一圆润之物随之掉出,跌落在地,碎为几半。
可即使这般在内的几人却还是瞧得出,那是一个身覆五颜六色的衣裙,笑得极其和蔼可亲的惠山泥人——大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