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熙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荷包,很快将手收了回去。
崔律回过神来忙低下了头,连连告罪:“对不住,奴才见那蜜桔画得如同真的一样,一时将眼陷进了去。姑娘您放心,奴才一定办到。”
而在她们身后的二人也听见了这边的响动,陶青筠回头问:“怎么了?”
崔律抿紧了嘴巴,低着头垂手侍立,再不作声。
秦惟熙忙道:“无事!”
马背上的褚夜宁挑了挑眉,骑着马走了过来,隔着一扇窗,抬手替她拂去头顶的一碎裂的蒲公英花瓣,眸中似含着狡黠的笑意。
秦惟熙抬眼看他,他却再次御马而去。
璞娘见她发间还余留着细小的容貌,回头暗暗“瞪”了奉画一眼,伸出手拂了干净。
奉画忙缩了缩头。
丁维忽然小跑而来朝外张望,似是在寻找他人的身影。
陶青筠下马走近他:“丁公公,再找何人?有事?”
丁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是老祖宗交代奴将此物交于太子殿下。”说话间,丁维拿出一约莫六寸之长的匣盒。
“他下山了。”
丁维见此,便双手将那匣盒呈于陶青筠,道:“烦请陶小公子带给殿下。是当年先帝爷极其喜爱,珍藏下来的一把匕首。”
陶青筠不解却还是接过,又听得丁维再恭声道:“再烦请陶小公子将老祖宗的话带给殿下。老祖宗说此物如何用全看太子殿下。”
陶青筠颔首:“公公不必多礼。”
陶青筠丁维走远转身欲上马,回头见秦惟熙瞧着自己,他眉头高高扬了起来,飞快地看了一近一远的二人一眼,道:“我先走一步!”
秦惟熙看着那匣盒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将帷幔放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那六角食盒上。随后她打开了盖子。
板栗糕。曾欢快无虞的幼年时光,坤宁宫里他们最喜爱的食物之一。她小心翼翼捏起一块送进了口中,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开来。
她又递给奉画和璞娘,再想着将食盒的第二层板栗糕递给马车外的几人,便伸手将上面那层拨了去。
她随之一怔,手倏忽定格在了半空中。
满满一盒子璃光异彩的,晶莹剔透的球状冰珠,像黑夜里的明珠般的星星,又像一颗颗晶莹闪亮的泪珠。
恍若回到五岁那年,先皇驾崩前夕,波斯人持着一口他们听不懂的口音,进贡了许多宝贝,其中就有这一盒子奇特的物什。
先皇驾崩夜,蓬莱乱作了一团,几个女孩儿哭个不停,她跑出去看漫天的星斗,对着天际最亮的一颗星星,口中念叨:“祖父阿,祖父,您见到姜祖父了吧?你们一定很高兴。”
赵祖母搂过她小小的身躯,爱怜地道:“你祖父最爱喝东阳酒,这不你姜祖父知道了提了满满一坛子送去了。”
她一指天际,问:“哪个星星是姜祖父?”
赵祖母笑:“乖小熙,你认为哪个是,哪个皆是。你的祖母、祖父们一直在陪伴着你们,看着你们渐渐长大。”
她当时说:“可是星星悬于夜空,白日就不见了。”
后来,赵祖母将那满是晶莹剔透的玉冰珠分作三份,送去了罗家、秦家、以及幼时随母居住在坤宁宫的阿馥。再后来秦家被抄,罗家举族离开京师,秦家财产几近被没收,罗家离京前也将曾皇家御赐之物物归原主,这些物什最后也应重归于了宫中。
她伸出一指在玉冰珠上随意地拨弄。奉画忽然掀了帷幔探头看向马车外的美景。她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去。
霞光顶不及蓬莱草木葱茏,三月满庭桃花及玉兰绽放恬静之美。却奇异巨石众多,待得六月十万杏树遍山,灿阳升起照得满林如云如雪,结得杏子也多汁香甜,一片片金黄与绿叶交错间,又是另一种美。
而今,还不到时候。
璞娘爱怜笑她:“小姐是想吃杏子了?看这时日还有一个月就到吃杏子的季节了。南方会熟的早一点,小姐若想吃不如送了信回去,托府中多买一些运回来。”
奉画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说起江南,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时日无意中听公子与璞娘您念叨江南来信,信中罗三爷家的琛公子一直在问小堂妹安好?”
罗琛。罗家三叔父的长子。比她年长上两岁,这些年来她身在江南却大有种与世隔绝的意思,从不喜走上街市与同龄的女孩一般,逛花市游庙会参家宴。于是罗家祖母忙去喊了罗三叔父家与她同龄的堂兄与堂姐,连拖带拽地将她带到街市中玩乐。
秦惟熙笑着摇头,奉画却在一旁咽了咽口水,璞娘不禁道:“哎呀,哪里是小姐想吃,分明是这个馋嘴的!”
“璞娘!”奉画脸色一片涨红,跺了跺脚,惹得璞娘直哈哈笑。
秦惟熙笑看着二人,忽想到了腰间悬挂的荷包,伸手解下丢给了奉画:“拿去烧了吧,以后上面再不要绣任何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