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熙回头看她一眼,奉画见此紧闭了嘴巴。
阮姑姑眉眼弯弯:“侯爷没说,不过自建成后无一人在里居住过。现下只让姑娘住进去,那就是了。”
秦惟熙眨了眨眼,还未待开口,璞娘已然笑道:“那就多谢小侯爷了。还请阮娘子带路。”
直到阮姑姑带着她一路前行,越朝里走她越觉不对,年少时她时常来靖宁侯府,知晓现下走得这条路是通往褚夜宁自幼而居的寝卧——陶然居。
长河波光粼粼,绿树环绕,她踏上河面所架起的木板桥时才瞧见那清怡园对面所坐落的一座小院竟是陶然居。两院由长河绿树环绕,再由一道木板桥相连,像似两相对望。
秦惟熙:“……”
主仆三人进了清怡园服侍着她梳洗一番。阮姑姑由去而复返,这一次托盘搁置着一件看着甚是清凉的鹅黄夏衫,还有一小匣盒的不知名物什。
奉画笑嘻嘻地道:“啊呀,这小侯爷真是细心呀!早间奴婢与璞娘只顾着来看望小姐,走得急,并未带来小姐的衣裳,正想着回罗府一趟。这不就有现成的啦?”说话间,奉画又拿起衣裳,捧在手中看了看,讶道:“怎么瞧见就是小姐您的身量……”说着,又去开了那小匣盒,见里面是带着香气的茉莉花瓣,是供沐浴而用的。”
“啊呀!”
“奉画!”秦惟熙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当即噤声。
璞娘笑眯眯地在一旁听着,此时才接过阮姑姑手里的托盘:“多谢阮娘子。待会儿奴服侍完小姐便去后灶房帮衬一二。”
阮姑姑笑道:“不劳烦璞妈妈。奴这些时日只负责亲自照看侯爷的药材,煎好汤药。这后灶房的吃食近些时日都是宫里派下来的宫娥与内宦在打理。”
宫娥、内宦……
秦惟熙暗自沉吟。
璞娘目送着阮姑姑出了清怡园,并将浴桶里的水温调好,留奉画在外看守。
秦惟熙抬眼瞧了瞧璞娘,道:“璞娘,奉画胡闹,您怎么也跟着胡闹?”
璞娘哈哈一笑:“奴可未曾胡闹。只是觉得公子已经够细心的了,没成想小侯爷比公子还要细心上一些。褚大将军当年四处征战,唯留下当年的侯夫人与小世子。”她说到此一叹,目光里也隐隐含着泪光:“不过成亲没几年侯夫人便去了,留下了几岁的小世子。当年夫人与小姐您的母亲都心疼的紧,想着接近自家府里照看。但当年小小姐体弱多病,罗府进进出出这御医郎中,夫人有心亦无力。最后是您的母亲将小世子接回了秦家。”
“奴那段时日时常随着夫人去秦家看望小世子,当年因褚大将军无暇照看,瘦得像个小猴儿似的小世子竟转眼间长了不少肉,一张俊俏的小脸也恢复了红润。这才知晓,萧夫人那段时日并不出入世家宗妇的宴会了,只一心留府照料小世子,给他做各种各样的吃食。奴见他与小姐您的哥哥整日在一处,这倒是开心的很,夫人为此也放心了。”
秦惟熙已褪下了衣衫整个人钻进了温热的浴桶中,这些她从前竟从未听人提起过。但她清楚的记得褚夜宁在秦家老宅的那几年,母亲与哥哥还有父亲有多开心。每次的三餐饭桌上,总会有哥哥与她和褚夜宁爱吃的饭菜,膳厅里总是回荡着欢声笑语。
有一次父亲还为此打趣:“说来我们也是看着夜宁长大的,你们这几个鬼灵精怪的丫头、小子兄妹相称的叫,还为此桃林八结义,这夜宁对我们来说也是半个儿。”
母亲闻言嗔父亲一眼,故作恼怒:“何止半个儿?夜宁与阿烁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儿。阿芷在天有灵,也定是高兴的。”
父亲哈哈大笑:“夫人说得对!”
但自那以后,褚夜宁不知为何便渐渐的搬回了褚府住,当时他已渐渐长成了一小小少年郎,面若褚伯母,生得越发俊俏,每每出入宫廷赴宴也渐渐身后会追随几个世家的小女儿。
母亲拗不过他执意搬回褚府,只好每日做好了饭菜去看他。后来有一日她随哥哥去探望,哥哥坐在陶然居里,平日里甚是飒爽的一个人当日却是难得的满面愁容:“夜宁,你为甚不回家去住?我们一同吃饭,一同读书写字。还有小妹、父亲母亲也盼着你归家。”
当时褚夜宁身着了一身鸽血红束腰长衫,头覆黑纱宝珠抹额,那抹额上的宝珠是他生辰之日母亲亲自挑选的,那最衬他的一身锦衣也是亲手为他缝制的,已然长成了一个俏公子。
陶然居里,小小少年郎目光幽幽望向摆弄着他房里宝剑、砚台的她看去,只同哥哥道:“夜宁自有打算。”
这些,她竟然已在岁月悄然向前的日子里渐渐忘却了。十年真的太久了。
她缓缓将整个人探进了水下,少顷再破水而出,散开的一头乌发已然因浸水湿透,她再缓缓睁开了眼,望向而今自己身在的这座清怡园,朝着屏风外喊道:“璞娘,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