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倔驴对着余晚萧亦喷气,鼻孔朝天甩了甩头,竟似有几分轻慢之意。
赵长亭端坐马上,眉目含笑,容色依旧绝世无双,只是那精致的眉梢眼角间,偏带了几分恶劣与霸道。
余晚萧满心期待,到头来却遭此戏耍,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浑身俱是冰凉。
她早该知晓,赵长亭怎会有那般好心?他从头到脚,由内至外,皆是坏透了的!
望着赵长亭那耀眼笑容,余晚萧唇边勾起一抹冷嘲,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走过那头倔驴,自去寻那教骑术的女官。
赵长亭勒缰转身,望着余晚萧离去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脖颈,心说自个儿莫不是真把人惹恼了?
女官本职原是教导金枝玉叶的皇亲国戚,术高且性温。余晚萧本无资格使令她们,然她是荣华郡主带来的,又是个温顺乖巧的小女娘,她们便也破了例,允她随学。
待上了马,余晚萧方知骑马绝非易事。瞧着赵长亭与越莺身姿轻盈,游刃有余,轮到自己时,单是上马便试了数次才成,上马后还差点被甩下来,把她下了个够呛。
因她从前从未骑过马,只得循序渐进。一名女官替她握着缰绳,牵着马在校场边缘缓缓行走,免得被场内疾驰的骏马撞着。
偌大校场,以一堵高墙隔作两半,墙的两侧,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一侧,权贵子弟纵马闲游,视骑射为消遣,另一侧,士卒们正在演练排兵布阵,喊声震天。
余晚萧途经此地,不觉好奇地望去,看得有些出神。
忽闻一声暴喝,发自那似是伍长的汉子口中,声浪惊了余晚萧□□坐骑。那马顿时狂躁起来,险些将她掀翻。幸得身旁女官技高,不过数息便稳住惊马。
饶是如此,余晚萧已是吓得小脸煞白,惊魂未定,双手紧握缰绳,弓着腰,身子也僵硬得不敢动弹。
那一侧的士卒见状,竟哄然大笑。那伍长肩上扛着弯弓,并未搭箭,对着余晚萧虚虚一射,又转向女官比了个同样的动作。
有士卒调笑道:“头儿这射,是哪个射?莫不是想要一次射两个?”
那伍长目光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笑得不怀好意:“偌大场地不走,偏来此处,不就是等着挨入的?”
“狼哥可得怜香惜玉些,这般细皮嫩肉的,定是销魂。您尽兴了,也给弟兄们留口汤!我们皆排队等着呢!”
“那是自然,一同快活也无不可。”狼哥哈哈大笑。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余晚萧眉头紧蹙,女官亦是气得浑身发抖,低声骂道:“这群腌臜泼才,满口污秽!先前将此事告与他们副将,那副将只一味搪塞,说士卒们皆是沙场归来的功臣,保家卫国不易,说几句浑话又何妨?”
余晚萧怒声道:“他们保家卫国,难道我等便不是东煌的子民?他们守护的家,莫非只容得下自己?即便如此,他们的妻女若在外遭此欺辱,他们便能心安?”
这话掷地有声,那些士卒听得分明,却只嗤笑:“婆娘本就是用来伺候人的!”
“我等持戈卫疆之时,你们只会躲在后方享清福,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若是连床上那点用处都没有,那岂不好笑?”
“还学什么骑射?你们那边的人加起来也是一群废物,连我们狼哥一个都打不过!若不是这堵墙挡着,迟早把你们都掳来,男的女的,都得伺候老子——”
话音未落,一匹黑马如疾风般跃过高墙,马上之人正是赵长亭。
他手腕搭着玄铁弓,策马奔腾间,顺手抽走狼哥背上的箭矢。马蹄踏起黄尘,奔马之上,他拉弓时手背上青筋暴起,箭矢脱弦而出,正中远处靶心,竟穿靶而过!
这般远距离,不仅能正中靶心,更能让箭矢洞穿靶身,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道!
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所有靶子在他手下皆形同虚设。他骑在奔马上的身影,宛如一把劈开混沌的利剑,锋芒毕露,意气风发。
余晚萧忽忆起表姐所言,赵长亭五岁习骑射,十岁便随父在军中操练,一身武艺连圣上都赞不绝口
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那场景何等震撼,让人想起一语:鲜衣怒马少年时。
马蹄声停,众人皆以震惊目光注视着赵长亭。他安然坐于马背上,语气轻蔑:“大将军府上交兵符不过两年,军中竟已军纪荡然,实力衰败至此!”
狼哥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竖子狂妄!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真要动手,老子一拳便能打死你!”
赵长亭冷笑一声,抽出最后一支箭,指节一松,那箭恰巧从狼哥头顶擦过,将他发髻射散,状似疯子。
狼哥双腿发颤,一股黄液自腿间流出,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其余士卒皆不再那般嚣张狂妄,有人认出赵长亭正是那个大将军府的幼子,十三岁时便已能单挑他们副将,跟随大将军打过好几场仗,从前在军中也是个出了名的不要命的疯子。
他们这次是真的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连那股子想要暴起的心思也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