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承,只闻窃窃私语。
“早说乡野之辈行事粗鄙,品行多有亏缺,穷山恶水出刁民,古人诚不我欺。瞧她那般模样,装得跟真的似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冤枉了她罢!”
“陈家也算殷实,难道竟未请个嬷嬷教她些规矩体统?就这般托人送进书苑,发生盗窃之事,真叫人大开眼界。”
“山长既已嘱咐看好藏书阁的典籍,我等亦当多加留意。还有两日她才离去,保不齐我等的书册也要遭窃。”
越莺刚踏入舍内,便听得这般诋毁余晚萧的言语,虽不知前因后果,已是怒上眉梢,一脚踹翻了那几位学子的案几,厉声道:“谁敢编排晚萧,便是这般下场!”
那几位学子气急败坏:“哪家女子如你这般粗鲁?”
“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越莺是也!粗鲁又如何?我偏要收拾你们这等心胸狭隘、鼠目寸光,专爱背后搬弄是非的男子!”越莺目露凶光,森然冷笑:“若再让我听见半句议论,休怪我不客气!”
余晚萧亦是又气又怒,事未定论,众人却已在背后嚼舌根,处处贬损。她强压下心头火气,对越莺温言致谢,随后默然而回了己位。那落寞之态,看得越莺心疼不已,当即转身去打听究竟发生了何事。
正收拾书卷时,林凝轻步凑上前来,温言劝慰:“你莫将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我信你绝非此等人物,那书册断不是你窃的。”
余晚萧心中正思索着事,闻言侧首谢过,忽思及方才所想,又问道:“你来书苑已有多久了?”
林凝虽不解其意,仍如实答道:“已逾半年。”
“既如此,想来认识不少同窗?”余晚萧再追问。
林凝颔首,“基本都见过。”
余晚萧眼中骤然亮起光,停了手中动作,方才的落寞一扫而空,略含急切道:“我记得常有一位学子比我晚离藏书阁,约莫记得他模样,不如我描述与你看,你瞧瞧是否认得?”
林凝神色微变,片刻后,尴尬地缩了缩身子,推脱道:“还是不必了,我素来识人不精,便是说了,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原意只想劝慰余晚萧几句,并不想给自己惹上一身骚。
余晚萧那点急切顿时凉了下去,虽有失落,倒也不算深切,无奈地耸了耸肩,继续整理案几。
泼墨之人所用的墨想必极好,任她如何擦拭,污渍总也去不掉,连手指都沾了些墨痕。
刘夫子在台上观望许久,见她细小心地擦拭书卷与案几上的墨渍,心中五味杂陈,遂向她招手:“余晚萧,你上前来,与我同坐此处,我案头尚有几本闲置典籍。”
余晚萧闻言,当即依言坐到刘夫子身侧,与他共用一张阔案,摊开他递来的书卷,看得专注起来。
……
至傍晚与陈竹宜同归府中,方从陈竹宜口中得知那每日最末离去的男子身份。
余晚萧才提了句“那人贼眉鼠眼,生得油头大耳,偏又一副自负模样”,陈竹宜便已有了眉目,细问形貌后,更确定了其人。
“此乃刘侍郎第十八子,名唤刘赐。此人风评极差,素不尊师重道,猥亵同窗男女之事屡有发生,却能安稳在文澜书苑求学,皆因有个权势父亲。陈家虽家境殷实,府中却无人入仕,面对刘赐,也需让他三分。”
陈竹宜言罢,见余晚萧沉吟不语,知她因遭污蔑而心绪难平,自己心中亦急切,仍温言劝道:“晚萧,你莫要冲动,或许可先问过父亲,再做打算?”
二人在陈府门前下了马车,恰遇方氏也从一辆车上下来,那并非陈府马车,只一辆极为素朴的马车,马车中尚有一女子。
方氏面带笑意,与那女子挥别,见了余晚萧二人,便解释道:“那是我的友人,今日同去赏了花。”
自入府以来,方氏总在府中深居,鲜少出门。她容貌虽出众,面上却常带郁郁之色,今日这般开怀,倒是难得一见。
余晚萧心不在焉地点头:“多出去散散心,原也是好事。”
见余晚萧神色郁郁,方氏忙敛了笑意,细细打量她脸色,轻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进府再说。”余晚萧道。
三人尚未行至西院,侍琴已领着两名侍卫匆匆赶来,神色凝重,行为却很强硬:“表小姐,老夫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