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好友,当真是有趣得紧!
林凝恰是此时凑上前来,轻声对余晚萧道:“我便知你是被人污蔑的,如今真相大白,我也替你欢喜。你那日纸张全被浓墨染脏,这是上好的宣纸,你且试试。”
余晚萧并未伸手去接,只面无表情道:“你的浓墨,想来也是极好的。”
林凝面色猛地一僵,霎时明白,原来余晚萧早已知晓,那日泼在书案上的墨汁,正是她的。
至于是谁泼的墨,好像也不是那般重要了。
越莺随手抄起一册书,砸在林凝头上,不耐道:“滚,莫要来烦我们晚萧!”
林凝脸色青红交加,只得尴尬离去。
此时门口一阵骚动,却是那无论行至何处都宛如仙子临凡的夏栀来了。她走到余晚萧面前,不情不愿地开口:“余晚萧,是我误会了你,抱歉。”
余晚萧神色淡然:“无妨。”
夏栀轻哼一声,依旧傲得不行:“虽说此事是场误会,但以你的学识,想来在文澜书苑也待不长久。不若你我打个赌,几日后的月试,比一比谁更胜一筹?”
余晚萧想也不想便回绝:“不比。”
夏栀当下急了,面上浮起愠怒,质问道:“为何不比?莫非你看不起我?”
余晚萧摇摇头,回道:“并非如此,你定是更胜一筹的,我何必自取其辱?”
夏栀的怒容尚未散去,又添了几分惊愕,面色微红,好不精彩。哼,未曾想这余晚萧也是个油嘴滑舌的人儿!
她红着脸,对着余晚萧娇一跺脚:“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不与你说了,我去给赵长亭送膳食,他今日还未用过早膳呢!”
待她匆匆离去,余晚萧不禁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念及夏栀方才那句话,她取出自己今日带来的糕点,起身去寻那赵长亭去了。
赵长亭坐于常去之处的一株树上,手中握着那柄金柄铁鞭,正挥鞭抽打树叶,可怜那树被摧残得枝摇叶落,不成模样。
偌大的书苑,怕是只他一人如此肆无忌惮。
余晚萧立于树下,双手捧着糕点盒子,头顶落了几片碎叶也无暇拂去,只仰着头,轻轻唤了他一声。
赵长亭停下动作,低头看来,眉梢便染上几分风流恣意。他把玩着手中金柄,许是心绪不佳,面上透着一股难言的戾气,目光淡淡扫下,笑意疏浅:“有何贵干?”
余晚萧望着他裹着白布的手腕,忆起那日殷红鲜血顺着他手淌下的情景,关切问道:“你的手,可还疼?”
赵长亭身形蓦地一凝,眉宇间戾色尽敛,眸底浮现几缕错愕,目光落在树下人身上。
那张仰着的小脸素净白皙,算不上绝色,柔顺发丝间还沾着几片绿叶,模样略显滑稽。然她五官温润,越看越有味道,自有一番难言风韵。那双眸子黑白分明,里头满溢着浓浓的忧色,还掺着几分紧张。
众人皆知他是块皮实的硬骨头,纵使将骨头一寸一寸碾碎了,他也未必会痛哼一声。可他终究是人,也会疼。
这些年,唯有余晚萧这个与他半生不熟的小丫头,认认真真问他疼不疼。
他眸色渐深,墨染般的瞳仁里微微漾动,宛若一潭死水被搅起涟漪。
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收起铁鞭别在腰间,从树上轻盈跃下,落在余晚萧面前,一步一步逼近,戏谑道:“这般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