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话时,丁篁在不在场。
他又听到了多少。
事后冷静想想,以那两人日夜相处、同进同出的紧密程度判断,丁篁很难不知情。
那他会是什么反应……
梁嘉树淡淡心虚之余,又生出浓浓的兴味与好奇。
或者直白一点讲,他期待看到丁篁为他伤神的样子。
这样说明丁篁对他还有迷恋,这样自己便不会被越来越失控的心慌继续折磨。
很奇怪,近来这些复杂晦涩的情绪变化,梁嘉树自己也看不清、想不通。
明明是一个很早被他舍弃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会下意识在乎他的反应。
就连通话最后,向“假梁霄”不经大脑脱口提出的条件,也与丁篁有关……
他到底是怎么了。
随手把烟头碾灭,梁嘉树向后仰靠在沙发上,摘下眼镜闭目深思。
很不愿承认的是,随着大半个月时间过去,起初被调换身份、被丁篁出走的背叛感所激起的怒火已经几近熄灭。
他从满心只想抓那两人回来,到如今终于冷静下来,反视自己因丁篁而产生的那些异常情绪波动。
随着追踪人将一张张偷拍照片发到他手机上,梁嘉树眼睁睁看着丁篁和那冒牌货在旅途中变得越发亲密,整个人也展露出越来越多连他都不曾见过的样子。
梁嘉树觉得心慌,但他不明白慌什么。
那些照片被他一股脑地凌乱铺在茶几上,每次一低头,就能看到丁篁的脸。
挂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表情。
尤其站在身旁的人还顶着自己年轻的脸,与丁篁同框被拍时经常让梁嘉树恍惚,仿佛时光倒流,他用第三视角旁观以前自己和丁篁相处的样子。
于是曾经那些他以为早已忘记,或刻意忽略的回忆细节,又一帧帧重新在脑海中闪回。
他们也曾一起外出采风、一起逛街、一起吃路边小吃摊……
记得那时丁篁还很灵动,偶尔流露出单纯的孩子气,会把即兴的乐谱记在餐巾纸上然后叠成小船送他,会在太阳很大时悄悄躲他背后用影子乘凉,会特意搜罗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摆在他床头,让他每天起来第一眼就看见……
越是回忆,梁嘉树越是难以压抑从身体深处翻涌而出的负面情绪。
从回忆中醒神,发现身边再也看不到那抹身影时,更是有种想要捏碎点什么的冲动。
这太反常了。
梁嘉树撑住额头,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总不能是后知后觉,他其实是喜欢丁篁的?
还是说连他也免不了俗,像那些傻子一样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不,不对。
什么喜欢?太可笑了……
他绝不允许自己陷入那么荒唐愚蠢的境地。
梁嘉树,你是在不甘心。
记住,你只是因为不甘心罢了。
男人近乎自我催眠般在脑子里深深铭刻这句话,可越这样想,他越感觉坐立不安,整夜辗转反侧……
有次失眠到后半夜,仿佛急于证明什么,梁嘉树匆匆爬起来在别墅四处搜找丁篁爱他的证据。
厨房里记录着他个人口味偏好的菜谱、衣帽间里精心保存着他的旧衣服、乐器室里专门为他谱写的歌曲小样、书房电脑里分门别类收录着他历年作品与参演节目的网址链接……
一个一个房间地翻找,梁嘉树动作渐渐慢下来。
最终,临近黎明时分,他停在长条餐桌前。
桌上成对的钩针咖啡杯垫,其中一个右下角位置,有不明显的深色线织出了他的名字缩写。
丁篁一直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