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的天气比校领导的脑子还捉摸不透,上午风雨交加,下午又晴空万里。
大课间,温愉烦躁地复盘月考。孟宝珠不在,平原出去了,和祝怀宇下棋有挫败感,无聊之下只好整理错题。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文科生的眼睛是ct扫描仪,一团黑都能看出五彩斑斓层次分明。她恐怕穷尽一生也无法理解,一个人形轮廓为什么凭着与周围不同的灰色调,可以判断是黄种人,难道不能是白种人美黑、或者是涂了防晒霜的黑种人吗;脑袋穿根钢筋居然是赵匡胤——因此她成功晋升全班唯一一位历史老师口中“做错送分题”的某某同学,其他人写的北宋,她写的唐朝,进而痛失整道大题分。
她剪下半张试卷,贴在课本对应位置,看来看去,很难将一坨乌漆嘛黑同赵匡胤联系起来。
写着又想摸鱼,她偷偷拿出手机,刚点亮屏幕,“咚”的一声,门被撞开,给她吓得一下把手机夹进书本。
“快快,我们摘菠萝蜜回来了,快来吃。”平原和另一位男生各抱着两个菠萝蜜进来,一股香甜味道在教室迅速弥漫。
路过温愉座位时,平原把一个稍小一点的塞进温愉手里,用口型对她说“放好”,随后风风火火跑到第一排。
教室响起一阵欢呼声,好些人拥上前,有人拼桌,有人铺布,有人递刀,有人洗碗,几十道炯炯有神的目光聚集到菠萝蜜,时不时听见吸溜和咽口水的声音。
平原戴上一次性手套,接过小刀,往刀面抹食用油,先在表面划一刀转一圈,香甜味更浓郁了。而后用手指轻轻推开缝隙,把刀伸进去割开芯,再掰成两半。
又重复以上步骤,切半圈、手指推开、用刀割芯、挖出芯,两边一扣,完整的菠萝蜜包出来了,温愉坐在后排都能看见黄澄澄、圆乎乎的果肉。
原来开菠萝蜜得这么开,她以前不懂直接对半切,切面的果肉果核体无完肤,还会弄得黏黏糊糊哪都是。
第一排已经形成一条秩序井然的菠萝蜜供应链——平原切果,学委取果,副班装果,其他人发果。
“来,碗不够你和祝怀宇一起吃,吃完记得洗干净还给我哈。”语文课代表——徐敏将一碗满当当的菠萝蜜放在温愉面前,转身指着不远处高喊,“你们居然不等我一起吃!”然后快速跑回去跟前后同桌抢食了。
温愉拿出筷子夹起,学委极其贴心地去了核,一咬,又脆又甜,汁水也多,跟她以前在超市和路边买的湿包完全是天差地别。
她吃第二块时才发现祝怀宇两手空空没有动作,在抽屉摸来摸去,终于摸出一双外卖筷子:“给你。”
祝怀宇摇摇头:“你吃吧,我不喜欢吃。”
她反复询问确认,祝怀宇只有一个答案——“不吃”,于是她心满意足吃完整碗菠萝蜜,端碗去厕所洗干净。
回来时看见学委高举塑料袋:“菠萝蜜核我拿回家煮熟,明天带来给大家吃。”下面响起“好耶”的附和声。
她好奇地问:“这也能吃吗?”
“当然可以,加点盐就这么煮巨好吃。”平原回到座位,探身,指了指温愉脚边的菠萝蜜,“那个菠萝蜜探病的时候带给孟宝珠,你都不知道,我答应爬树摘才愿意给我们班多一个。”
温愉去讲台拿一沓报纸,欲盖弥彰包裹菠萝蜜,那股香甜味岂是几层纸能隔绝的。
上课铃响,班主任鼻子抽动,站在门口扫视:“你们在班里吃什么,这么香。”
班里鸦雀无声,温愉心虚低着头猛眨眼。
小老头刚走两步,鞋子踩到什么被黏住,手指一捻,是滴下来的菠萝蜜黏液——看到这一幕的同学倒吸凉气。
好在小老头并没有骂人,而是用报纸擦掉黏液,语重心长劝阻:“吃东西收拾好首尾,万一其他老师不小心踩到摔倒就不好了。还有,以后不许摘学校的水果,树这么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听到没?”
下面底气不足地说“知道了”,温愉听见平原阳奉阴违的嘟囔:“下次我拿竹竿捅的。”
临近放学,“欻”地下起大雨,前桌兴奋地看了好一会儿,交头接耳:“下大雨了,今晚不用晚修了哈哈哈。”
果然,放学铃一响,平原宣布:“今晚走读生不用晚修。”
教室各处传来“耶——”的欢呼和“啊——”的嫉妒,雨势似乎变小了,平原急忙赶人:“快走快走,趁现在校领导没改口。”
大家也不敢耽搁,不出十分钟,走读生跑得一干二净,只剩零星几个住宿生坚守阵地。
事实证明,下雨天骑车撑伞起不了一丁点作用,到医院时温愉发顶、袖子、裤腿全是湿的,幸好她抱在怀里的书包干干爽爽。
孟宝珠病床旁坐着一对中年夫妇,三人一进去,夫妇拘谨起身,五人同时对着对方鞠躬,异口同声——
“你们好。”
“叔叔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