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摘下面具,露出艾丹的面孔。
“我想,第一支舞,就明面献给大家。”他轻柔地说,“你怎么想,狼小姐?”
金狼犹豫了一下,也摘下面具。阿什琳那熟悉的脸立刻露出来。
但卢卡斯却反应了好一会儿。
他一阵晕眩,好像又有医生给他放血了似的。
太阳神在上,他竟到现在才发觉,阿什琳是多么美。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他认识的那个马马虎虎的小女巫了,简直比场上所有女孩都更加耀眼。
平常他很少考虑“阿什琳是什么样”,因为他们每天都稀里糊涂地相见,要么在龙背上。要么在地牢里,要么在战斗上。
她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一个乱七八糟的乡下女巫。
现在,她的头发不再乱蓬蓬,而是被顺发咒整理成金卷,高雅地盘在头顶,金发中精致地插着珍珠长簪,被金色月桂叶包裹;眼睛比任何绿裙都要绿,绿得夺人心魄。
卢卡斯感觉自己心跳的旋律被打乱了几下,但随即又恢复正常。
他真的认识阿什琳吗?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呢?
艾丹不知说了什么,令阿什琳爽朗地笑起来。
她露出两颗犬齿一样的尖牙,卷曲的金发中淌着星光,淡绿色的纱裙让她完美地融入精灵间。
他们绝对是舞会上的最佳舞伴,动作随着节奏的起伏是如此协调,每个精灵都看得入迷。
银发天鹅和金发小狼,每个步伐底下都能生出新的音符。
一时间,卢卡斯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酸涩是因为谁:他心中地位最高的音乐偶像,正在和他最好的朋友跳舞。
其他所有人像都仿佛退场,桌子也一干二净,音乐为他们二者独奏。
显然,这就是阿什琳之前想要告诉他的“答应”。
她提前答应了艾丹的邀请。
而他,孤零零站在舞会的角落:一只十足的可怜鸟,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
他本该在艾丹的位置,或者在阿什琳的位置——这都不重要。总之他不应该像个无名人士一样被遗忘在阴影里。
他环顾四周,没有精灵邀请他,大家都找好了自己的小动物。方才同他打招呼的火烈鸟,也在与别的女孩手挽手谈笑风生。
过去,出于对王子的尊重,人们都抢着和他跳舞,但显然没有精灵对一个幼稚的人类男孩感冒,也没有动物会喜欢一只带来厄运的乌鸦。
他想起在赫利安时的那些舞会。贵族们对他满脸堆笑,女孩们则在父母的要求下装出喜爱他的模样。
父王会给他充满暗示的目光,他也随之领起贵族女孩的手,跳起乏味的舞步,和舞蹈老师教的一模一样,每一个步伐都练习过成千上万次,每一个转身都循环过数不胜数回。他迎合着舞伴的动作,思绪却飞翔于千里之外。
过后,人们会为他们的舞蹈喝彩,他也微笑鞠躬,却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想。
那时他到底在为谁而舞呢?为那个同样不知所措的贵族女孩,为领主间的结盟,还是为父母的目光?
一旦离了王子的身份,他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是。
人们奉承他是因为他是王子,但在这里,他不是了。他只是个傻乎乎的他乡异客。
于是他孤身一人。
一旦失去这个头衔,他就一无所有。
卢卡斯本以为见到阿什琳后心情就会好转,可是并没有。
相反,他的胃里有一股扭曲的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