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反悔!”苏白薇应得干脆。
两人刚踏入醉香楼,一股暖融甜香便扑面而至。厅内锦绣铺陈,轻纱漫舞,几位衣饰艳丽的女子正娇声迎客。见进来两位气质出众的公子,其中两三位立即迎上前来,香风袭人,笑意盈盈。
苏白薇顿时身子一僵,不自觉地就往跳跳身后躲去。
跳跳感受着她悄悄揪住自己后襟的手指,心头暗笑,脸上却故作正经,对那几位姑娘说道:“我这位朋友初次来这种地方,面皮薄,有些怕生。你们……不妨热情些,也好让他适应适应。”
苏白薇一听,立刻抬头瞪他,眼刀嗖嗖直飞。跳跳只当没看见,优哉游哉地摇起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折扇,感受身边人越来越往自己身上贴靠的动静,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
一位红衣女子掩唇轻笑,声音软媚入骨:“这位小公子,怎的这般害羞呀~”
另一位绿衣女子也凑近几分,打量着苏白薇清俊的侧脸,打趣道:“是呀,公子生得这般白净秀气,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莫非是家里管得严,平时都不许出来玩?”
跳跳“啪”地一合扇子,笑吟吟接口:“可不是嘛,他家可不是一般的富贵。就你们这座醉香楼,他随手就能买下十座。”
苏白薇又羞又恼,整个人几乎要嵌进他青衫里,手指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跳跳却依旧面不改色,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姑娘们一听,眼睛越发亮了,笑语更加热情,几乎要将人淹没。
苏白薇终于招架不住,轻轻扯了扯跳跳的衣角,声音低低地从他胸前传来:“我们……还是走吧?”
跳跳佯装惊讶,低头看她,眼中满是戏谑:“嗯?方才不知是谁说‘绝不反悔’?这才刚进门,真正的‘快乐’还没开始领略,怎么就想要逃了?”
苏白薇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像块黏人的牛皮糖似的紧贴在跳跳身侧,一步一步跟着他往里面挪。一张俏脸早已红透,却还强自绷着镇定模样。
好不容易在二楼雅间落座,雕花门轻轻合上,总算将外间的喧嚣与那些磨人的热情隔开了。苏白薇轻轻吁出一口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心神这才渐渐安定下来。
堂下乐声又起,一位抱着琵琶的女子轻拨慢捻,歌声婉转如莺啼,听得人骨头都酥了半截。另有几位舞姬随着乐声翩跹起舞,衣袂飘飘,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风情。
苏白薇不由轻声感叹:“这般千娇百媚,我见犹怜的模样,别说男子,就是我看了也心生欢喜。难怪此地令人流连忘返。”
她正看得出神,忽见堂中灯光一转,乐声渐歇。一位身着水红色绡纱长裙,脸覆半张银丝面具的女子袅袅娜娜行至台前。虽只露半面,却已显尽倾国之姿,面具遮掩之下更添几分神秘莫测的风情。她一出现,通身的气派便将先前众人都比了下去。
堂下宾客顿时议论纷纷,皆在猜测这是哪一位新来的姑娘,竟有如此绝色。
苏白薇只觉那身影莫名眼熟,正想侧身去问跳跳,一回头却不由愣住。身旁座位空空如也,不知何时,他人已不见踪影。
她心中正自疑惑,却见台上那女子翩然转身,目光不偏不倚,直直望向她所在的“牡丹厢”。随即横执一管玉笛,朱唇轻启,吹奏的竟是一曲《凤求凰》。笛声清越悠扬,缱绻深情如诉如慕。苏白薇脑海中灵光乍现,骤然明了。
一时间,堂内所有目光尽数聚焦于这间悬着“牡丹”匾额的雅厢。宾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皆在猜测厢中究竟是何等人物,能得这位神秘美人如此垂青。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已有不少宾客迫不及待,高声竞价,想请这位美人移步一叙。
却见那女子纤手轻摆,掩唇一笑,声如莺啼,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诸位爷的厚爱,奴家心领了。只是……”她眼波流转,再次望向牡丹厢的方向,朝苏白薇递去一个明媚的眼风。
明知是跳跳所扮,苏白薇仍不由得心神轻轻一漾。
“奴家唯独对牡丹厢的公子一见倾心,”她语声微顿,笑意更深,“不知可否有幸,邀您共饮一杯?”
全场顿时哗然,所有目光又一次齐刷刷投向那间雅厢,屏息等待回应。
苏白薇面上绯红一片,正不知所措,忽见那“女子”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他眸光狡黠灵动,唇角轻扬,分明递来一句无声的威胁:“你再不认领,我可真要跟别人走啦!”
苏白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之下,只得轻咳两声,故意压低嗓音,在一片羡慕与嫉妒交织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扬声道:“既然如此,便请姑娘入内一叙罢。”
夜渐深沉,楼中的喧嚣也染上几分倦意。苏白薇终是支撑不住,脑袋一点一点,最终轻轻靠上跳跳肩头,呼吸变得轻浅绵长。
跳跳早已卸去钗环粉黛,恢复本来面容。他微微侧过头,唇角温柔地扬起。他极轻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适些,目光在她恬静的睡颜上停留许久,眼底漾开的怜惜几乎要满溢出来。
随后,他一手小心托住她的背,另一手穿过她的膝弯,稍一用力,便将她稳稳横抱入怀。怀中人似有所觉,无意识地在他胸前轻蹭,寻了个更安稳的姿势,再度沉入梦乡。跳跳唇边笑意更深,将她拢得更紧些,如同怀揣一件稀世珍宝。
周遭宾客与楼中姑娘们投来形形色色的目光,惊诧、好奇、打量……他却浑然不觉,抑或根本无意理会。他的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怀中安睡的这一人。
他旁若无人地抱着她,一步步走下楼梯,穿过尚未散尽的喧嚷,走向门外那片清凉如水的夜色。苏白薇一袭白衣虽作男装打扮,此刻更显得容颜静谧,依偎在他怀中的模样,是全然的信任与交付。跳跳身姿挺拔,步履从容,灯火阑珊中所有纷杂仿佛自动褪为模糊的背景。
他就这样抱着他的白衣“公子”,稳步离开这片旖旎之地,将一切私语与目光尽数隔绝。唯有两人相依的身影,渐渐融入无边的温柔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