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彻斯特的十二月,夜色总是来得迫不及待。
刚过下午四点,天空就已染上墨蓝,湿冷的空气里漂浮着工业城市特有的煤烟与湿土混合的气息。
卡灵顿训练基地的灯光在渐浓的暮色中一盏盏亮起又熄灭,像散落在荒原上的珍珠。
更衣室里,克里斯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冲刷疲惫的身体,水珠顺着紧绷的背肌滑落,在瓷砖地上汇成细流。
他闭上眼,感受着颈椎深处传来的钝痛——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缓慢而持续的下沉感,仿佛有人正往他的骨骼里灌注水银。
“罗纳尔多,还不走吗?”后勤人员探头问道,声音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
“马上。”克里斯关掉水阀,湿发上的水珠滴落在肩头,带来一阵寒意。
后颈摸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像是承载了不该属于这个年轻身体的重量。
更衣室里残留着队友们的香水、沐浴露、肌肉舒缓喷雾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狂暴地占据了克里斯整个鼻腔,这些熟悉的味道此刻让他感到窒息。
克里斯选了件高领毛衣套上,羊毛的质感已经够柔软,可是他仍然感觉颈后那一片磨得有点不舒服。
几盏路灯在潮湿的沥青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停车场里夜风呼啸而过。
克里斯竖起外套领子,在早已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里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金球之后,每一天都是这样,训练,冲澡,开车回家,就像机器人一样,机械地复制着日子,唯一的安慰可能是几个夜深时不小心拨给卡卡的跨国电话。
颈上的酸胀感克里斯已经习惯,可却还是习惯不了没有理由接近卡卡的事实。
克里斯摸了摸口袋里的车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稍稍清醒。
他刚打算解锁车子,余光却捕捉到停车场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动作顿住了。
心跳漏了一拍。
这太荒谬了。
他眯起眼睛,试图在昏黄的光晕中确认那不是幻觉。
在停车场最边缘的一盏路灯下,卡卡倚靠在一辆租来的黑色轿车旁。
真的是他。
克里斯站在原地,感觉周围的雨声都消失了。
卡卡穿着剪裁合体的羊毛大衣,驼色围巾随意地搭在肩上,已经被曼彻斯特的毛毛细雨打湿,颜色深了一块。
灯光从他头顶洒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他微微低着头,像是在观察地面上荡漾的水洼,又像是在沉思。
克里斯的心脏猛地收缩,脚步瞬间凝固在原地。
他仿佛能听见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随后是钥匙串从指间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惊动了路灯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