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洄捏着那枚符,指节一白,符文刹那爆出声响,就此作废,随后他看也不看地把木牌丢给对方。
“……幻术耳。某向来不齿,也没有什么非要自欺欺人才能摸着边的夙愿。这张符,云兄不是应该比我更熟悉吗?”
木牌滚落在地,密密麻麻的笔画有如虫鸟,颇具南方诸国风情。萧璁猛地明白了什么,眼神里晦暗闪过。
云黎嘴唇蠕动了几下:“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必须先反问一遍才能好好听人说话,这是固定章程。”
陆洄眯眼笑道,“云梦宗托生于大泽,门人最擅幻术,其有一手‘庄周梦蝶’,中术者能看到自己欲望的化形,被其引诱,从而魂魄脱壳。我这么解释,足够了吗?”
一派沉默里,云黎的眼神聚焦到了支撑接魂阵的无数元神光点上——细看才能发现,那竟然是一只只米粒大小的蝴蝶。
近千只蝴蝶找不着北一样嗡嗡转着圈,形成的光雾背后,那张大饼脸上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死寂,甚至有点木然。
下一秒,他突然身形暴起,药匣打开泄出滚滚浓雾!
“别动!”云黎一手扶药匣,另一手把一直控制着的闻人满拉到身前:“不然在场的这些人都性命难保。”
“满满!”闻人观连滚带爬地窜过去,被凌空抽了个狗吃屎。
陆洄毫无温度地看着云黎的身影,没被激怒,连一丝情绪的波动也没有,半晌才说:“那你杀吧。”
闻人观:“你!”
陆洄好像根本听不到地上的怒喝,眼皮把眸光盖得严严实实:“我没有谢前辈那样的高风亮节,人各有命,你要杀她,杀了地宫里这几个人,哪怕杀了百仙会上的几千修士——又与我何干?”
“你搞不懂我是谁无可厚非,”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剑柄,“但‘一掷魂’的出身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怎么能假设我有慈悲呢?”
云黎的神情僵硬如死尸,他盯着那双凉薄的眸子,右眼皮痉挛起来。
“呜哇——”
闻人满感到大事不妙,嚎哭得震天动地,云黎慢慢低头,手指动了动,想要去掐她的脖子,还没接触到人,一股冰凉的刺痛突然从指尖钻入,霎时顺着手臂向上攀升!
“他是怪物!”
闻人满撒腿就跑,大叫着朝陆洄的方向跑来,被后者微妙地避让了一下,下一秒,一股不算和善的灵力从底盘把她包抄,顷刻把人甩到了闻人观身上。
闻人观被砸得闷哼一声,顺着回头,看见萧璁已经撑剑站了起来。
陆洄左手指尖金光一闪,面无表情地捻了捻指端若有若无的丝线,看向云黎异色闪动的右眼:“你明知道她是灵视眼,还如此大意,真是蠢货中的极品。”
“原来你和这小妮子早就勾结好了。”封元索瞬间盘绕入四肢百骸,云黎僵滞了一瞬,接着被长剑当肩劈上后背,生生按跪在地上。
“贱畜。”陆洄齿尖冰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是云黎。”
被他叫住名字的东西拼力向上挣动身躯,却被剑身一压,脸差点拱进地里。
可深弓的脊背之下,那双眼睛除了不知所处的茫然,竟然燃烧着欣喜若狂的火光。
“没错。”“云黎”说,“不愧是尊主看中的人,这具身躯……已经是个傀儡了。”
这是镜中天里,那个和“尊主”一唱一和的狗腿子的声音。
狗腿子被压制得动弹不得,挣扎间,一只小瓶从袖中滑落碎成几片,几颗丹药滚落在地,一股腻人的香气立刻隐隐蔓延。
定睛一看,正是子夜歌所兜售的“和合丹”,看来云黎私用了不少。
陆洄想起镜中天里“麻袋”奇怪的右眼,收回目光,一阵恶心:“你操控这具身躯的邪法,恐怕也和那什么圣女烹制谢前辈的灵感同宗同源吧。“
“你当真聪明至极。”狗腿子顶着云黎的脸赞许道,“沧澜宫圣女——的确是我子夜歌的开山宗师。”
“圣女在澜昭二世的帮助下立教,主三种恶欲,修大成者可极乐登仙。彼时九州战乱,此道一经出世,信奉者众多,在江南风风火火了几十年,最后却随着圣女的消失陡然没落,只有野史里有零星记载。”
“其将恶欲合而尊为三圣,分三卷秘典流传。教派没落后,内部四分五裂,瓜分典籍秘法后一哄而散。其中只有右护法秦榕将其流传下来,并以此立宗,这就是子夜歌。”
陆洄嗤笑一声:“你们这位圣女自己都不知道埋骨何处了,留下一群孝子贤孙东逃西窜几百年,都成耗子种了,还想怎么卷土重来?”
“云黎”并没生气,诡秘道:“秘典中完完本本地记载着十二障大魔的始末,这本来就是她留下来的东西。如今作此局,只是为了拿回本来属于我们的力量,何错之有?”
“你还真是学得了精髓,”陆洄语带讥诮,“白日做梦的本事也惟妙惟肖。吃了熊心豹子胆动到百仙会头上,以为自己能经得住朝廷追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