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我留下。”程羡之起身,不容商量的气势。
“哼,”公孙饮再难装下去,“如今你势不同了,老夫的话已无用。是我教女无方,夫家不容。”
“可姜党还存,你又何必急着撇清两家关系?”
“公孙雪腹中孩子的父亲,是姜青生!”程羡之道。
“先生是要我留下姜家子嗣,做我程家嫡子?”
“若非念着先生昔日恩情,今日送来的就不是完好无缺的公孙雪,也不会仅是一纸休书。”
公孙饮若要纠缠,他大有耐心与之周旋。
“那刑部里的府兵,过了一遍章程,学生自会送回。至于明日含章殿上的奏折,才是先生此刻该忧心的事。”
程羡之拱手,面色如常作辞,公孙饮胡须气得直颤,摁在扶手的掌心发紫,双目干涩发红,那副慈眉善目的面容早已狰狞不堪,程羡之的话说得没有余地,倘若不接这休书,那就怪不得他了。
从中书令府出来,程羡之未急着回府,入宫去了广陵殿,滨州官道公务按章程上报即可,李庭风身子抱恙,却撑着精神处理朝政,程羡之意要将谢昭前往西北的日程提前,以免夜长梦多。
公孙雪能拿到中书令的调动令牌,若无公孙饮暗中推动,他不信。
公孙饮要借女儿的嫉妒来取谢昭性命也好,又或是让他去不成西北,甘愿冒此风险,是认定公孙雪肚子里有他的孩子,料定程羡之不会问罪。
他自诩算无遗策,却偏偏算漏一环。
当初是圣旨赐婚,他要与公孙雪尽了这段孽缘,虽已是万全之策,也要李庭风点头。
“公孙雪此举着实荒唐,内宅之事,牵连禁军要臣。谢昭要调任西北,不能有任何差错,羡之办事向来妥当,中书令管教有失,朕当允了这事。”
“谢陛下。”程羡之得李庭风松口,彻底摆脱公孙雪,两年前他站在这里,李庭风为其赐婚,程羡之无奈受命。
李庭风挑着笑,面色苍白,缓了语气,“羡之今日来,怕不止这一件事,朕猜的可对?”
程羡之拱手。
“你的私事,自己决意,朕不管了。”李庭风释然,也无心再管,只想太子李鸿祉能健康长大,成为大岚君主。
“不要忘了曾答应朕的事,你要做什么,朕都可以允你。”李庭风重重咳嗽一声。
待他处理完一切后顾之忧,方才回府。
陆听晚已醒一阵,风信喂她喝了药,心疼说:“这才刚好不久又受了伤,大夫人诓骗,将我锁在映月阁,原来是想要对您痛下杀手,还是如此卑劣毁人清誉的下作手段,素日瞧着她挺和善的,怎得心这般狠毒。”
陆听晚任由她念叨,双目无神,回想起寒风里将她裹紧,柔情地给足她安全的人,耳边那句“别怕,我回来了”还徘徊在脑中。
此刻的她乱极了。
“谢昭呢?”
“谢将军送回营房养伤了,大人走时留了话,若您醒后告知一切有他在,无需担心。”
“为何成了这样?”北风打着窗棂,她头还昏沉着,“对了,公孙雪那如何?”
“这,”风信犹豫说,“大人护送回了公孙府,也都没回来,其余风信也不知。”
陆听晚揣测他的行事,程羡之承诺过允她在府里养胎,至于往后孩子去留,由公孙雪定夺,不知他会作何打算。
正沉思时,屋外有了动静,程羡之身姿疲惫,声音沙哑,“醒了。”
“大人回来了。”风信起身让开位置,程羡之抬手,陆听晚往后挪正身子,抬眸看去,一张清冷的容貌平静如水。
风信识眼力关上门,风声拦在外边,屋内炭火烧的暖,他身上还染着冷意。
“还难受吗?”
陆听晚微耸肩头,肩甲处的伤自是疼的,手臂的划痕刺目,可程羡之问的并非外伤,而是迷药后的难受。
她未曾意会,“好多了。”
“你此行滨州,不是还要半月才回吗?”她侍奉太后听政,工部呈报上的奏折说了半月才返京,是以今日见着他,陆听晚也诧异。
“临时决意,都处理完了。”他声音温柔,像远行归来细致交代的夫君。
本在滨州风雪夜里,他心里也念着人,回了京都虽也不常见,日日朝上临着一块珠帘,虽瞧不清面容,能捕捉虚影,也觉甜的。
他该是庆幸回来了!
“公孙雪的事,要如何?”陆听晚试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