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脸凶狠,仿若恨不得要手刃自己,她便更觉可笑,“怎么,心疼了?”
“大人自诩光明磊落,若是问心无愧,怎么不敢承认呢?你若喜欢陆听晚,一早承认了,雪儿又能如何呢?为何非要以这种方式哄骗我,一边告知你是爱我的,你不厌恶陆听晚陆家女身份,一边又断不干净与她纠缠,陆听晚都要走了,你为何一定要把她带回来,为什么!”
程羡之深吸气,“我的事,你没资格过问!”
“倘若再有此事发生,无需等你生下孩子,我程府已留不住你,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但若你不聪明,那就怪不得我了。”
映月阁只剩下冰冷的风,割开公孙雪满腔怒意,她恨极了,手里的粥碗狠狠置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刺耳,连同粘稠的粥四溅。
“大夫人,您别动了胎气。”
笑声戏谑在映月阁,她好似看透了什么,眼中狠厉难消,露珠立在一侧不敢轻言,仿若在那双无辜的眼神里,盛放着滔天恨意,要将人碾碎了。
苍术见程羡之面色难看,不忍劝道:“主君,二夫人无性命之患,您身上受了冻,伤势本就未痊,先回去泡个热浴去去寒气,免得身子累垮了。”
“她可醒了?”程羡之眼尾腥红未散,身姿立在肃风中,无人可说的孤独,一双宽肩背负沉重的担子,不能卸也无法歇,唯有望着里边躺着的人,似觉有些许慰藉。
只是不知,何时起,她这般重要了!
“有风信在,主君放心吧。”
风信看着她手上冻伤的裂痕,心疼不已,“原本不是说出城两日就回嘛,怎得搞成这副模样。”
“您每回不让风信跟着去,都是自己去做危险的事。”
矮榻的人裹着厚褥,屋内炭火烧的旺,暖烘烘的,药还煨着,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藏入被褥的指尖动了动,眉心也蹙起,似是听见了哭声,她努力睁眼,双目视线模糊,鼻息闻到一股药味,缓睁了眼。
她启唇,沙哑的声音游过,“风信,哭什么呢?”
“嗯?”风信轰然抬眸,喜极而泣,“二夫人醒了!”
“雪停了吗?”她依稀记得睡着前,身前满山厚雪,她转在雪原里打转,寻不到出口,最后扎入雪地,身上被冰冷吞噬,再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停了。”
“怎么还这么冷,”她欲要撑身,“风信,我怎么回来的?”
“是大人带您回来的,京都入冬,初雪后还会更冷,您未在京都过冬,不清楚京都的气候,不过无碍,风信给您备了厚衣,不会再冻着了。”
风信带着哄孩子的语气,陆听晚心底暖洋洋的,又有疑惑,“程羡之带我回来的?从哪里回来的?”
“夫人莫不是冻糊涂了,您去了哪,虎背山啊,虎背山本就气候多变,更别说严冬,即便上山时是天晴,转眼便能风云骤变,若知您出城是上虎背山,风信说什么都得拦着。”
“大夫人要您去那种险恶之地,何种心思,大人知晓后动用了府兵搜山,一天一夜才把您带回来的。”
听着风信的话,陆听晚遐思游远,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您也别多虑,太医说您此刻要静养,主要还是身子入了寒气,得慢慢养着,咱先喝药。”风信捧了药碗,一口一口喂下。
身子暖了许多,她精神不足,身上乏力,却难以入睡。
风信拿了药碗出去,想起苍术叮嘱一事,赶忙又去了书房传话,程羡之一日一夜未眠,这会撑在卧榻,困意席卷,然营中文书堆积,强撑着意识处理公务。
听闻苍术传话,陆听晚醒了,他又放下公务,去了雁声堂。
“醒了。”他声音带着疲惫,目中无神,就是这么一双眼直直盯着她,没有丝毫收敛。
“嗯,”陆听晚有些难安,不知作何反应,只是轻微道了一声,“听说是你救我回来的,多谢。”
“醒了就好。”轻飘飘的一句,却载着他的千言万语。
程羡之捧起案几前摆放的冻伤膏,温声道:“来。”
陆听晚鬼使神差便把手递过去了,眼前这人,像是被雨浇透后的破碎,一股她道不明的感觉,收了平日的锋芒。
冻伤膏抹上后带些凉,“这个样子也没法入宫侍奉,就养着吧,太医说很快就好了。”
“程羡之,欠你的我会还清的。”
他垂眸盯着她指尖的伤,双眸隐忍情愫,从雪地里寻到她时,便是这一双手,紧紧攥着龙涎草。
“欠我什么?”
“公孙雪三言两语,你便觉这些比自己性命都重要?”
他的动作很轻,声音也极力克制。
“程羡之,其实你不必这样的。”陆听晚打断说,“她说的没错,我去取龙涎草,还你救命之情,你又替我费心寻得匠人制成落日弓,这些事我都记着,还你恩情本就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