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姐姐,”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传来,草丛后露出一双大眼睛,“是我……”
周昭松了口气,无奈道:“折杞?你躲在那儿做什么?来,快到这儿来。”
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男孩儿慢吞吞地走出来,他个子比同龄人要小,身形也有些瘦弱,不过那双眼睛又大又圆,像两颗黑葡萄。
谢景皱眉道:“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那孩子哆嗦一下,不敢往前走了。
折杞虽然是岭夏王子,但跟谢景的地位可谓天差地别。谢景是黎国将来的国主,不仅能在苍界山念书,还和周昭拜的是同一位师父。
折杞就不同了。
岭夏远在偏僻的南疆,国土很小不说,自古以来都被周朝人称作蛮夷之地。几年前岭夏王室纷争,岭夏王被其弟所杀,朝堂易主,折杞被赶出岭夏。
当时驻守南疆的大将兰令仪无意中捡到折杞,岭夏王顺手推舟,将折杞送来周朝为质。
那一年,折杞还只有三岁。
折杞在宫中常受人欺负,周昭遇见过几回,虽然将那些捧高踩低的悉数责罚了,但她毕竟常年不在宫中,便央求自己的母亲多照拂些。
眼下周昭看见折杞站在冷风中可怜,勉强压下心中疲累,柔声劝慰道:“长淮,你别吓他。折杞,你谢景哥哥心情不好,别理他。对了,你怎么不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她说着便走过去牵起折杞的手,一摸,冰得像铁块似的,再蹲下摸他身上,穿得也太单薄些。
“我听说皇娘娘病了,想来看看。”折杞低着头,把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那只右手仔细看跟常人不同,缺了一根小指。
“这是我采的花儿……”
周昭一看,果然是几朵刚摘的鲜花,只是品相不大好,不过估计也是折杞能采到最好的了。她心头一软,问道:“既采了花,怎么不进去送呢?”
“我……”折杞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谢景。
周昭明白了,他这是害怕谢景。
其实周昭也搞不懂,为什么谢景见了折杞就是这副凶巴巴的模样,谢景又长得人高马大,折杞定是看见他,才躲在草丛里不敢出来。
谢景瞪眼道:“你这小鬼头!看我做什么?”
“好了长淮。”周昭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母后睡下了,你把花给我,我让人送进去,好不好?”
“嗯。”折杞重重地点点头。
“来人。”周昭将花交给门外守夜的婢女,吩咐道,“等母妃醒了再送,就说是折杞殿下拿来的,记下了?”
“奴婢记下了。”
“昭姐姐。。。。。。”
“怎么啦?”
“他们说衡哥哥去了别的地方,是去哪儿了呢?”
“……”
“你会不会说话!”谢景怒道,“这话是——”
“算了,”周昭按住他的手,心里空荡荡地像被针尖刺了一下。她心力交瘁,疲倦陡然间压在肩上,容色却还是一贯温柔,“折杞,我叫人送你回去,下次不要再晚上一个人跑出来了,知道了吗?”
折杞似乎又被吓了一跳,连忙点点头。
周昭随便指了个宫女送他回去,不忘说道:“夜里冷,回去给小殿下生些炭火。”
等折杞走远了,谢景哼了一声:“我看那小子就是故意的,巴巴地在这等,不就是知道你要出来?再说皇后娘娘又没亏待他,侍奉的宫人也不少,偏生半夜里一个人躲在那儿!”
周昭没心思听这些,也懒得反驳,只随口问了句:“你干嘛总不喜欢他?”
谢景皱眉道:“没什么。”
他不说,周昭便不问了。两人在宫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过了阵子,谢景才接着说道:“堂堂男子汉,天天哭哭啼啼,不是往你就是往皇后娘娘身上凑,我就是看不惯他小小年纪没骨头的样子。”
这跟周昭猜得七七八八,谢景为人刚直,心气高,平生最佩服驰骋沙场的大将军,最看不起唯唯诺诺之小人。不过周昭倒没觉得折杞巴结她,只觉着是个需要人多照顾些的小弟弟。
“折杞年纪小,你又不是不知他常挨欺负,哪能像你这般天不怕地不怕,性格虽软弱些,好在良善。”周昭温声说道,“不指望你帮他,以后别凶他就是了。”
谢景没吭声,周昭知道他这样就算是默许了。
等进了昭阳殿,谢景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几声。其实他今日也没怎么吃东西,不过他看周昭那样难过,竟把这事儿给忘了,眼下闻到饭香才觉得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