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小憩方醒,便有丫鬟前来通传,道一名唤江何初的男子已至前厅,奉命带她前往府衙。
江何初行事利落,早已吩咐备好车马,他边领着苏远澄出门,边向她自我介绍:“在下是屈大人的幕僚,亦代大人打理些田产铺面,您唤我大名江何初便是。”
苏远澄应下,仍客气称他一声“江大人”。
马车在襄镇府衙前徐徐停下。
衙署小吏早已接到消息,一早候在门前,见马车停下,“是这位夫人要转良籍吧。”
江何初微微颔首。
“二位这边请,”小吏堆起笑,将人往衙内领,边走边道:“江大人吩咐一声便是,我自派人去府上,哪还需劳您和夫人亲自跑一趟。”
说着,又搓手低声问道:“大人,不知我那犬子去夔州的通关文书……”
江何初从怀中掏出一份带着朱印的文牒,递给小吏:“屈将军今早亲自盖了印,自此出关隘,一路通畅。”
“哎!多谢将军!多谢大人!”小吏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将文书揣入怀中,连声道:“您二位稍坐,我这就去催他们速速办理转籍手续。”
小吏跑着出了房门,苏远澄在招待处落座,疑惑地问道:“出梓州,还需要通关文书吗?”
“您有所不知,”江何初侧身解答:“梓州不比其它地方,乃边陲重地,关防向来严查出入,若无特批的通关文书,各个城池,一道道手续下来,需得耗费大半月的时间。”
“这文书,可难得?”
“于寻常人,确实需要些门路,于将军,不过抬手盖印的事。”
“如此,受教了。多谢先生解惑。”
“您客气了。”
没让他们久等,不过片刻,小吏便捧着两张纸疾步入内,一张是纸面泛黄的卖身契,一张是墨迹未干的新户籍。
“手续已全然办妥帖了。做得急了些,用了您的本名姜娆。您若是想改名,随时来更易即可。”小吏躬身递上户籍纸,言辞极尽谄媚。
这夫人与卖身契的女子画像并不相似,想来不是本人,可又如何呢?
战乱年间,冒领他人身份的多了去了,只要打点到位,什么事办不了呢。
苏远澄摩梭着两张薄薄的身份纸,心中有了终于在这个世界落定的踏实感。
却听小吏接着道:“夫人只需将备份的纳妾文书归档验明,这良籍便可即刻生效了。”
“文书在我这,”江何初适时从袖中掏出一张笺纸递给苏远澄,“只消您摁个手印。”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苏远澄身体一僵,如遭雷劈。
什么纳妾文书?
“将军还未同您说吗?您是记录在档的乐营之人,按律须由将领级别之人纳您为妾,方可除去奴籍。”江何初低声向她解释。
房中的木窗只糊了薄薄的一层粗纸,风透过间隙苏远澄的背脊,带着彻骨的寒意。
她勉强撑起一丝笑意,问道:“是否……只是走个形式呢?待我拿到良籍,将军便会休了我吧?”
江何初闻言神色复杂,掩下眸里的惊讶,斟酌道:“这您恐怕要去问将军了。”
若是如此,将军何须大费周章,令他从京都拿了走过宗族明路的纳妾文书来,让手下将领写一张便是。
苏远澄还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勉强维持住笑容:“那这手续暂且缓缓吧,待我问过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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