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逐上前递上名片:“您好,我是Judy。”
几人收好名片,旋即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停留。
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EG审计师翻了翻名单:“好,现在轮到二房的了。”
所谓“二房”,说白了就是私生子。
这些富豪男人大多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还多信奉“基因优越”,仿佛自己是什么稀有物种,必须多多繁衍以造福人类。这位已故客户也是这种理论的坚定实践者,除了明面上的孩子,私生子也一抓一把。
为了避免他死后各房内斗,连磕头时间都像在银行办理业务一样,分批取号。
于是又是一套流程:磕头,上香,签字,拿钱。
等到全部结束,天色已暗,灰蒙蒙的天光压下来,墓地的寂静更显阴森。
“总算完了,这地方待久了怪渗人的。”审计师搓着手臂,打趣似的说。
靳池翻着文件做最后检查,忽然眉头一皱:“咦,这个郑祈年怎么没看到?”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孟逐皱了皱眉,想不起在哪听过。
“哦,他啊,早几年就不来了。”审计师说,“听说是自己发达了,瞧不上这点钱。”
“磕个头就能领三百万,这么容易的钱都嫌弃。”靳池失笑,摇摇头,“这行干久了,有时候真的会生出点‘仇富’心理。”
孟逐侧眼看他:“靳律,你赚的也不少吧。”
“但我流的血汗可比他们多多了。”
几人对视,忍不住笑了。
笑声落在这满是檀香的富人墓地里,听起来更像一个讽刺的冷笑话。
工作结束,他们三人便各自离开。孟逐走得比较慢,不知不觉落在了后头。
头顶不知何时被浮云笼罩,远处的天际线都变成灰蒙蒙一片,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也不知道这天气,会不会影响飞机。她不禁有些担忧。
雨说来就来,先是零星几滴,很快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视线瞬间模糊,整个墓园像被一层薄纱笼罩,只剩下各种深深浅浅的色块在雨雾中晃动。靳池他们早就不见踪影,偌大的墓园里仿佛只剩她一个人。
幸好她出行向来习惯带伞。孟逐撑开黑色长柄伞,在雨中缓缓行走。经过之前那个分叉口时,她忽然瞥见墓园上方似乎有个人影。
雨下得不小,那个人影略显佝偻,竟然没有撑伞,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雨中。他在做什么?会不会是被困在上面了?如果在这湿滑的雨天摔倒怎么办?
孟逐不由想起外婆。老人家之前也有过一次雨天摔倒的经历,卧病在床养了两年骨头才愈合,此后每逢冬天或阴雨天气,都会喊疼。
同理心和犹豫在心里交战,她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上方的墓区确实不同,就像半山的豪宅别墅一般讲究私密,墓与墓之间相隔甚远。这里占据着龙山的最佳地势,可以将港岛尽收眼底。
最引人注目的是顶端那座墓碑,装点得异常精致。即使在这灰蒙蒙的雨中,墓前的鲜花依然娇艳多彩,有种超越生死的美丽。
孟逐看见了那个老人的背影,他立于雨中纹丝不动,仿佛自己也成了一座碑。
她撑着伞走近,雾气渐渐散开,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模样。一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身穿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即使被雨淋湿也依然贴合身形。他手握一支黑檀木拐杖,独自站在那里,任由雨水拍打,毫无避让之意。
头顶忽然多了一片阴影,老人缓缓转过头,看向为他撑伞的女人。
令孟逐意外的是,这位老人有着明显的欧洲血统。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戴着一副精致的银边眼镜,整个人散发着上个世纪老钱贵族的优雅气质。她下意识地切换成英语:“HelloSir,wouldyoulikemetowalkbackwithyou?Itsquiteslippery。”
“唔该,美丽的小姐。”他一开口,粤语纯正地道,让孟逐瞬间脸红。
原来人家是正宗的港城人。
但老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依然凝视着那块墓碑。孟逐撑着伞不好走开,只能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碑上镶嵌着一位女子的照片,年纪不大,容貌绝美,和这位老人一样是带点欧洲血统的长相。她对着镜头微笑,眼中盈满幸福,如同堕入凡间的天使。
不知为什么,孟逐觉得这女人的面容有些眼熟,那种混血的精致五官……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瞥向墓碑上的名字——周竹西。很好听的名字,竟然也姓周。
难不成姓周的长得都美吗?
“真漂亮啊。”她不知不觉说出了心中的感叹。
老人转过头,眼神在她身上停顿片刻,那张肃穆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谢谢。我的妻子最喜欢别人夸她漂亮。不管多生气,只要说她美,她就会原谅。很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