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
“为大嫂补上初见时没送出的及笄礼。”
崔姣姣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镶嵌着蓝宝石的耳坠,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她想起那个差点成为她和亲丈夫的青年,此刻或许正独自在某个帐中饮酒。
“策勒格日,他是个好男儿,草原的好单于。”
“他会遇到真心爱他的好姑娘的。”
夜风掠过草原,带来远处牧羊犬的吠声。
崔姣姣靠上丈夫的肩膀,听见他胸腔里平稳的心跳。
七月的草原之夜,银河倾泻如练。怀朔部的金帐内,盏盏蟠螭灯将四壁映得通明,帐顶垂落的红纱被夜风撩起,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崔姣姣端坐在铺满芍药花瓣的婚床上,嫁衣上金线绣的百鸟朝凤纹在烛火中流光溢彩,竟似要振翅飞去。
她第三次抚平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指尖触到腰间悬着的骨哨,赵庸之的遗物此刻缠着红绸,成了最特殊的婚饰。
阎涣仍穿着白日祭天时的大红礼服,只是摘了玉冠,墨发用一根赤金缎带松松束着,衣襟前沾染着未散的酒气。
崔姣姣仰头看他,发现他眼尾泛着薄红。
“这是喝多了?”
阎涣不答,只是单膝跪在榻前,突然握住她搭在膝头的手。常年握剑的掌心粗粝温热,带着轻微的颤抖,与她十指相扣时,玉扳指磕在指骨上,泛起细密的疼。
“这儿还疼吗?”
他问的是她腕上未愈的鞭痕。
崔姣姣摇头,另一只手抚上他肩膀上的旧疤。
烛花突然爆响。
阎涣猛地将她压进锦被,芍药花瓣惊飞而起。他埋首在她颈间深嗅,呼吸灼热:
“那年你自荐于我麾下,你说你懂相面知微,你那时便知晓我会爱上你吗。”
他沉沉的呼吸着,崔姣姣轻轻摇摇头:
“其他的我都知道,只有这件事,我无法预料,因为它变了。”
阎涣轻声问:
“变了?”
“你是说,你从很远以后的时间而来,可我爱上你这件事,和那个时候你所知道的故事不同?”
她点了点头,心中感叹着,跟聪明人说话果然一点就通。
“不过将离,我…唔…”
话尾消失在相贴的唇齿间。
崔姣姣尝到他舌尖残留的马奶酒味,嫁衣的盘扣一颗颗崩落,珍珠滚过青砖地,发出细碎的声响。
当阎涣的唇贴上她腹部的箭伤时,眼泪混着爱意消融在这个复杂的夜晚。
“将离。”
她的指尖陷入他后背的肌肉,摸到那一片片纵横交错的旧伤。
“我们活下来了。”
阎涣手中动作不停,既像迫不及待地拆掉一份惊世的礼物,又像呵护一件脆弱的珍宝。
“姣姣。”
他的嗓音已在炽热的目光中变得沙哑。
“今后,我是你的丈夫,你我同生共死、永不背弃。”
帐外忽有夜鹰啼鸣,与更漏声重叠。
他心爱的人,那个与他相识两年有余,如同救世仙子一般从天而降,把他带离出曾经黑暗恐怖的噩梦里的人,在与自己历经无数的艰难坎坷后,居然成了他的妻子。
从此在这世上,他又有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