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琢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坐下了:“少说两句。”
祝昭这才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本以为李烛是最为规矩不过的人了,可如今在袁琢和赵楫面前,却是如此鲜活。
她很惊喜地发现,坚定地信任不止是单向的,袁琢信任他,他也信任袁琢,这似乎是双向的。
“四姑娘,如今祝府被抄了,你打算住在哪里?”袁琢抬眼看向她。
“无所谓,能住就行。”
赵楫却突然开口了:“四姑娘,你在乎名节吗?”
“什么意思?”祝昭不解地望向了他。
袁琢和李烛两道视线也齐刷刷看向了他。
“也没什么意思。”赵楫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是你不在乎,大可以去中郎将府上歇息,这样也会让圣上少些顾虑,你若是在乎,当我没说。”
“中郎将先前说会帮我回濯陵的话,如今还作数吗?”祝昭听完只是转头问了袁琢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作数。”
“那我可以住到中郎将府上。”祝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随即做了决定,“中郎将愿意帮我,我也愿意帮中郎将打消圣上顾虑。”
“多谢。”袁琢望了她一瞬,而后别开了眼,“汝舟,送四姑娘回袁府,吩咐府上的嬷嬷准备艾水和姜茶,另外我今夜还有旁的公事,和阿翁说一声要晚些回来。”
说完,他又拍了拍李烛的肩膀:“将四姑娘的侍女还给她。”
李烛和赵楫行礼领命,转身就出去了,相当迅速地一下子就正经了起来。
“四姑娘。”袁琢又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回身同她道,“我从不食言,但还得你在袁府多待上几日,少出些门,等我寻到了好时机,定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
第27章蜉蝣之羽(三)
祝昭很喜欢他们之间这个距离,因为她不用仰头看他,平视就可以,纵使他是权倾朝野的中郎将,她是世人眼中漂泊无依的罪臣之女,但她感受到了在这一刻他们是平等的。
不仅是视线。
“全力以赴。”袁琢又重复了一遍。
祝昭终于笑了,她伸手从随身斜挎的布包里拿出来了有些潮湿名录递给他:“给你。”
出乎她的意料,袁琢拒绝了:“你留着,等我送你出城门那日你再给我。”
祝昭愕然,不解:“为何?”
“这是你的筹码。”袁琢说,“不要轻易交出去。”
说完,他朝她颔首,而后转身离开了。
越过廊庑和雨幕,她在不甚开阔的视野中再度审视着这位人称阎罗郎的青年的背影。
身姿挺拔,一袭苍青色的束袖衣裳,衣角在风雨中轻扬,气质内敛,束起的墨发整齐利落,在廊下风灯之下仿佛丝线浮光。
最后他消失在了廊庑拐角,祝昭收回目光,这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名录。
“姑娘的意思是中郎将没要名录?”赤华听完祝昭的叙述一脸不可思议,“不是说中郎将救你就是为了名录吗?”
“不懂。”祝昭捞起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拿布巾擦拭。
或许,她还是没能窥见真实。
崔老先生的回书上说,真实与真理不是陈规,无法传授亦无法固守。
赤华迎了上来拿过她手中的布巾,朝一旁热气腾腾的姜汤努了努嘴:“艾水澡洗好了,姑娘快趁热把姜茶喝了。”
祝昭端起姜茶暖了暖手,吹了吹,而后小心啜饮了一口,视线却被一旁的墨色披风吸引了过去:“诶?赤华,你有没有看到那披风上有字啊?”
“姑娘你看书看糊涂了吧?”赤华看也没看,笑着道,“那披风黑的,墨水也是黑的,写不上去的。”
“不是,好像是绣上去的。”祝昭爬了起来将披风拿到跟前,在烛光下银线绣着的字痕若隐若现,“听,之。”
“听谁的?”赤华瞪着眼睛好奇地看向祝昭。
祝昭也睁着眼睛看向她:“阿嚏!”
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