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执念。”
平康公主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感慨。
昔年二女为情所困,如堕雾中,皆为那薄幸郎君蒙了心智,及至夫君亡故,方如大梦初醒,从此相携相依,竟成生死至交。
如今二人同住一院,每日晨起对镜理妆,铜镜中映照的,再不是当年争妍斗艳的朱颜。
“你鬓边又添白发了。”一个执起木梳,为另一个挽发。
“横竖都这般年岁了,还计较这些。”另一个笑着递过发簪。
日子如檐下水滴,静静流过,那盏共用的粗陶茶壶见证了千百个晨昏,在炉上日复一日地温着,也见证着这份晚来相伴的情谊。
思及此处,平康公主不由感叹:“可笑男子总以为能令女子相争,却不知女儿家的情谊,一旦真心相待,反倒比男女之情更为恒久。”
她忽而转首,眸光落在身旁的鸣兰身上,唇边漾起一抹浅笑:“说来,鸣兰原不是本宫府上的人。”
众人皆露探询之色,凝神静听。
“我原是尚书府的丫鬟,趁主子不在时偷偷翻看了书架上的诗集,就被发现安上‘偷窃斯文’的罪名,处以杖刑,正巧殿下那日去尚书府赴宴,听见后院哭喊声,进去一看才知是这么回事,便向尚书夫人讨了我带回府。”鸣兰解释道。
祝昭眸光微动:“此前倒从未听过因读书受罚”
“世人常道女子无才便是德,然则民间多少聪慧女子,因出身微寒而不得读书明理,如今鸣兰跟着我读书写字,打理府中事务井井有条,比许多男子都能干呢。”平康公主说着轻抚身旁鸣兰的手背,鸣兰闻言,眼眶倏然泛红,却不敢抬手去拭,只深深低下头去,公主轻叹一声,伸手替她拭去泪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当年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其实我不过是做了能做的事,略尽绵力罢了。”平康公主望着窗外还在翩翩起舞的皎娘,语气沉了沉,“女子在世,本就诸多身不由己。即便是金枝玉叶,亦有身不由己之时。我虽贵为公主,看似风光,却也深知其中艰难,就像这皎娘,众人只惊叹她舞姿曼妙,可如今天寒地冻,她衣衫单薄,谁又能想到问她一句冷不冷?”
她转而对祝昭正色道:“所幸父皇疼爱,故而我手中略有权柄银钱,既然有此能力,我便想着多帮衬些如鸣兰这般的女子,让她们也能读书明理,有底气选择自己的人生。”
说到此处,她语气又轻快起来:“故而我在元安和瑕州的寺庙中都建了学堂,元安毕竟不是我的食邑,可瑕州是,在空照寺中建这学堂,就是要让寒门女子也能堂堂正正地执卷而读。”
祝昭闻言动容:“公主大义。”
“故而我才欲邀祝姑娘出任西席,既辞,不敢复强,只是不知可否另择佳期与我同往空照寺一看。”平康公主拉过她的手,问得真切。
“自然。”
“爽快!”
宴罢时分,店小二呵着白气,手提羊角灯笼相送,连声道着“客官仔细脚下”。
袁琢替祝昭拢了拢披风,侧身轻语:“夜寒霜重,莫要着了寒气。”
祝昭方欲应答,却见平康公主被鸣兰搀扶而出,金钗斜坠,醉颜胜枫。
她的手指勾住祝昭领口,眉眼朦胧:“这这是要踏雪寻梅去么?”
鸣兰急忙拉回平康公主:“殿下,时辰不早了,夜深雪重,该回府了。”
平康公主却执拗道:“空照寺之约”
话语未竟,已经偏首倚在了鸣兰肩头,呓语着:“一定要来哦!”
鸣兰无奈,向众人福身道:“殿下酒醉,先行告退。”
说罢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平康公主上了马车,车帘落下时,还能听见公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混着车轮碾雪渐渐远去。
目送公主的马车消失在灯火深处,祝昭才转过身,却被眼前的景象绊住了脚步。
长街灯火通明,红灯笼映着飞雪,叫卖声、丝竹声与烤栗香气扑面而来,竟是一派热闹景象。
赵楫呵着手笑道:“瑕州这冬夜集市,倒是热闹三分,欸,中郎将,你幼时也逛过这条瑕州大街吧。”
“偶尔。”
“话说回来,如今这大街上人头攒动的,估摸着又得有孩子失踪。”赵楫叹气,“这案子一日不破啊,心里就难受得慌。”
“我已禀明知州,往后夜集时分,都会多派衙役上街巡查,保一方平安。”
“欸中郎将。”赵楫忽然很想知道,“你说你幼时有没有被拐走过啊?”
袁琢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或许吧,但我不记得了。”
祝昭不禁发笑:“赵校尉,你再想想呢?若是你的中郎将被拐走了,你今日还能见到他吗?”
赤华笑出了声,赵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
初冬清晨,薄雾如纱,笼着碎石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