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塔的私人图书室是个连时间都不得不放轻脚步的地方。这里的空气都如同被施了某种古老的凝固咒语,每一粒尘埃都在透过玻璃的阳光中悬浮出永恒的轨迹。
高达二十米的橡木书架上挤满了用龙皮和星尘纸装订的典籍,烫金文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偶尔,某个书架会发出轻微的机械转动声,那是内置的智能检索系统在自动调整书籍位置。这座古老建筑对现代科技做出的最大让步就是让不太智能的智能检索系统忙忙碌碌都整理这些文化的瑰宝。
凌晏坐在靠窗的孔雀绒扶手椅上,姿态优雅。他今天换了一件暗红色的丝绒晨袍,领口用一枚黑曜石胸针固定,衬得他那头白金发色愈发苍白得不似真人。在他手边的鎏金小几上,一套产自地球纪元的古董茶具正散发着大吉岭红茶的香气,旁边摆着的司康饼呈现出完美的金黄色泽。
“今天的司康饼,”凌晏用银质小刀轻轻切开点心,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表皮酥脆度达标,但内部组织比标准配方多吸收了0。3秒的水蒸气。”
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为点心的误入歧途而感慨,接着淡声补了一句:“它大概以为自己是布丁,毕竟地球纪元时期英国甜点的身份界限一向模糊。”
角落里的仿生人管家光学传感器闪烁几下,明显陷入了计算死循环,终于举着甚至能看出一些疑惑的手,机械地在数据板上敲下了“司康——自认为布丁”几个字。
凌晏放下餐刀,从晨袍的内袋里取出一枚怀表。那显然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物件——表壳由早已绝迹的星犀角雕刻而成,温润中透着古老的厚重感。表面嵌着一颗欧珀石,随着光线的流转泛起细微的色彩涌动,如同将整个晨曦收入其中。
戴着黑色手套的拇指轻轻一推,表盖“喀哒”一声弹开,机芯随即吐出清脆的滴答声,像冰凌破裂般透亮,短暂打断了空气里尚未散尽的甜点余香。
表盖内侧刻着一行细小的古精灵文字:“时光流逝,誓言永恒。”
就在那一瞬间,凌晏冰封般的神情悄然松动。他凝视着表盘上有节律的指针,冰蓝的眼眸深处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金色光泽,如同冰川深处短暂涌出的暗流,闪过便归于寂静。
随即,表盖在指尖轻响合上,那微光也被冷冽的金属声掩去。他的面容重新覆上一层无懈可击的冷峻,如同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凌晏阁下,”图书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来人甚至没有敲门——在这座塔里,或者说,在凌晏这个把规矩和礼仪刻在骨子里的贵族面前,拥有这种特权的人不超过三个,“希望我没有打扰您的下午茶时光。”
雷恩·沃尔夫冈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走廊里清冷的气息。作为星辉塔的首席哨兵,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刚从战场上归来的将军。
军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与凌晏那种精致到头发丝的贵族气质不同,雷恩身上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沉稳,。
“如果你指的是这杯因为你的到来而降温了1。7度的红茶,”凌晏没有起身,只是用指尖推了推茶碟,“那么答案是肯定的。下次请提前通知,我好让茶先穿上围巾。”
雷恩低笑一声,自来熟地在对面的扶手椅坐下。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随意却丝毫不显粗鲁:“听说你昨天又帮训练场解决了点小麻烦。阿克忒斯的英姿现在已经是学院论坛的热门话题了。”
“与其关心这些无聊的八卦,”凌晏轻轻搅动着茶杯,“不如管好你那些总是控制不住精神力的哨兵。我不是他们的保姆。”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雷恩放下茶杯,神色变得严肃了些,“军部下达了紧急调令,我要带队去边境星系执行一个长期任务。”
图书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到书架自动调整时齿轮的转动声。凌晏放下茶匙,银器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多久?”
“至少三个月。任务内容保密级别很高。”雷恩的目光扫过凌晏手中的怀表,眼神暗了暗,“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学院就交给你了。”
凌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说得好像你在这里的时候起到过什么作用似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雷恩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还记得上次我们三个一起喝茶是什么时候吗?就在这个房间,亚瑟那家伙非要尝试他新学的烘焙技巧。。。。。。”
“然后差点把你的精神体吃出消化不良。”凌晏接话的速度快得有些不自然,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此掩饰突然紧绷的下颌线和快要如开闸洪水般汹涌的情绪。
那个名字像是一道无形的结界,将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凝固了。亚瑟·兰斯洛特——他们共同的朋友,星辉塔历史上最年轻的S级向导,也是那枚怀表真正的主人。三年前在一次边境冲突中牺牲,连遗体都没有找回。
雷恩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我担心的不是常规事务,而是某些。。。。。。不稳定因素。特别是那个新晋的S级哨兵,赫利俄斯。”
凌晏的指尖在怀表精心打理到无比光滑的表壳上轻轻划过:“那个连衬衫扣子都系不好的野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