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安全。现在还不知道怎样乱。我作为最有可能的嫌疑人,最好还是不要乱跑,是吧?”
男子笑起来,掏出香烟点燃,“汤小姐玩笑了,你应该很清楚,想杀戴老板的人非常多,出了事,从昨天起,斗一阵,怀疑一阵,到底谁放了炸弹,一时半会儿是说不清楚的,说不定还有好几个炸弹呢?”
她听了这话,几乎悚然。而男子就像说家常一样平静。
“到了香港,吃住用行,尤其是住院,一切都会有人保护。如今啊,眼看内战就要打起来了,大家都无暇兼顾这件事,就是老头子,也未必有时间和精力,所以汤小姐大可放心。”
“是啊,到了那边,你们还是得看着我。”
那人笑起来,“汤小姐,我们是同行。”
“是啊,同行,同行。换成我,也会这样做。”
“那汤小姐乐意不乐意呢?”
她转身看着男子,男子也看着她,指间的香烟寂寞地燃烧。
“我乐意不乐意不重要,有你们,安全也不安全。没有你们,不安全也说不定就是安全的。当然,我也没有选的权力。无非是我姑妄言之,你姑且听之罢了。”
两人都转过头去看着码头,天渐渐亮了,人们渐渐醒来。
“我以前听过你的一些事,汤小姐。”
男子说,并没有转过头来。她也没有。
“有一些事我很佩服,你现在这样子,我也很羡慕。”
“羡慕?”
“羡慕你能离开。”
她不响。
“姑妄言之,姑且听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说是吗?”
她没说话,男子走了。
船开动的时候是七点半,陶静纯已经睡着了。裴清璋和她一道走到甲板上,并肩倚着栏杆站着,目送生活了三十年的故乡。
“香港是什么样子?”裴清璋问。
“香港啊,很挤,人很多,土不土洋不洋,很多帮派。”
“比上海还挤?”
“咱们在上海住过挤的地方么!”
“倒也是。”
“到了香港,看住什么地方。”
“不说是离医院近的吗?”
“咱们还不知道是哪个医院。不过离医院近的,好像都不算太挤。”
“你不是说你好久没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吗?”
“嗯,是啊。只是——”
其实这些话她们早已说了许多遍,每次结论都只能是她们对于今日香港一无所知,对于未来在香港的生活也一无所知。走着瞧可以是一句狠话,更可以是一份深深的无奈。
码头渐渐远了,看不清上面的人了,早上的船,也没多少送行的人。她们的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上来,不劳走动,最好也不要走动,不要下去,不要见到船上其他的人,像是什么贵重货物一样被小心翼翼地押送到香港去。
“‘去国怀乡,忧谗畏讥’……”
“‘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裴清璋转过来,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怎么了?之前可是你劝我不要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