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一些无害的生灵吧?”他们只能如此安慰自己,毕竟每个人身体发肤都完好无损,心脉筋骨也一如往常。
只是为何每个人的身后,都多了一串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他们慌乱回身,对着同样的面孔目瞪口呆。
“你谁啊?!”
对面一言不发。
“胆敢学你爷爷的样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相同的面孔邪魅一笑,又有数只蝴蝶,直冲本体心口而去,这下总算看清了,夜光蝴蝶从心口而入,自后背而出,落地成人。
“呜哇啊啊啊……”
人群里忽然暴出一声哀嚎,紧接着又传来几处狂笑,然后是怒骂、惊骇之声不绝于耳。素来规行矩步、超然脱俗的玄门修士,现下竟旁若无人地又唱又跳,又哭又笑,甚至还当众念起了淫诗艳词,真是叫人耳不堪闻,目不忍视。
随着夜光蝴蝶穿心而过、落地成人越多,场内众人的情感便越外放,行为举止便越放浪。流光溢彩的夜幕下,一片死寂的黑暗大地上,本体有多癫狂,复制体便有多冷静,他们沉默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哈哈哈……师父你不知道吧?师弟已经死了!就在刚刚,死在了灵流里,被分成了几十段,尸身都不知道被巨龙甩到哪里去了,哈哈哈哈……你老人家不是说他最有出息么?你不是要把传承给他么?可是他死了!而我却还活着!手脚健全,识海完好,假以时日我就能轻松超过他!那时,我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是你,眼瞎心盲,选错了继承人!哈哈哈哈……”
这是嫉恨之喜。
“师姐,你为什么不救我?通道毁时,分明是我离你最近,而你却偏偏去拉最远的师兄,为什么?你不是说我像你的阿弟吗?你不是说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吗?!原来这些都是你骗我的!那你就跟师兄一起去死吧!死了好啊,哈哈哈……死了就不会再骗我了!呜哇啊……”
这是怒极生乐。
“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等好事,那你们便去替代我吧,替代我回到那个昏淫的地方,替代我去伺候那个老女人吧!我真的受够了,我听见她的声音就想吐,看见她的样子就想死,可是……阿姐在她手里,我不能丢下阿姐不管,我不能……”
这是憎惧交织。
每一种被隐藏在心底、被压抑在心头,最不为人知的情感,此刻喷薄而出,当中的爱恨以十倍、百倍、千倍的速度放大,灼烧着人的五感,心魂……
风无碍也不能幸免于其中。
她仿佛又回到了,面具人屠杀献羊村的那一日,残躯断肢堆积如山,血浆脑髓汇流成河,虔诚的修善祠堂,成为了横尸之地,祥和的奉善之村被付之一炬。
最后他们还要说,那些无辜的人本就该死,而且,是她风无碍造的孽!
“哈哈哈哈……有谁生下来就该死?”
“哈哈哈哈……我风无碍长于善道之村,熟习“善字诀”,勤修“日行一善”,何罪之有!?”
“不不不不……我是有罪的,因我不察,不辨,不明,才招致祸端,不但害己,更害人!”
“是,是我的错,是我的罪!我满手的鲜血,满身的罪孽……本就不配活,本就不配再活一次!”
墨色的火焰在风无碍的眼中跳动,她缓缓抽出了背后的铁剑,脸上浮起狞笑。
“那便去死吧!死了就不会连累旁人了,死了就洗清罪孽了!”
她举起剑,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将眼前的自己杀死……杀死一个还不够,还有许多风无碍留存于世,只要有她的存在,便会为献羊村带来不幸!
“那就都死!”
风无碍手中的剑不停,呆若木鸡的复制体哗哗倒地,血浆飞溅,喷了她一头一脸。
“不对……不对!阿姆之死非我所愿,灭村之灾非我所求,我不过是人在棋局,命不由己……”风无碍忽而有所幡悟,眼中墨焰渐熄,她停下动作,举目四顾。
癫狂的本体,如群魔乱舞;
木然的复制体,多如牛毛。
即便如此,空中徘徊的夜光蝴蝶未见减少,它们飘飘忽忽向某处涌去,疾风骤雨扑向少年的心口,又哗啦啦地掉落一地,夜光翅膀像枯叶般,堆积在少年的脚边。
少年不明所以,发出一声痴笑。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