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坐落在一片写字楼林立的园区内,幢幢高楼拔地而起,清一色的玻璃幕墙,仔细看去里面被分格成一块一块,无数个人在电脑前敲击。
二人出差解决合约之前,要来总部和集团技术合作部开会,说是对进展,其实是单方面接受总部的负面信息。那边是将公司所有合约都停了大半年,他们俩出差不仅背着研究所的任务,还得替总部一同解决这些问题。
林景川对着经辉一笑,经辉仍旧是一脸淡定。两人落座,看着对面来人陆续到齐。
一大排人将长桌占得满满的,甚至因桌前的坐席不够,还有几个坐在桌外靠墙的长椅上。而长桌的另一边只有他们两个,偌大的会议室明显有些不对称,还好是内部会议,林景川见这种事也多,明显淡定并无特殊表情。
坐中间的领导主动寒暄后,示意左手边的下属开口,“合同签不下来,合作又不可能停下来,现在所有业务基本都在裸奔状态,没有任何保障。”对方一开口就暗示问题不在于他们,在于使用方不配合他们停业务合作,同时也不让他们停止付钱。
林景川心下明白,配合道,“我们也差不多,钱不能停,权益保障全无。”
正常他应该带下属来的,但因经辉的毕业背景,研究所想让经辉全程参与这事,林景川又有些私心,所以只带了经辉。经辉对这些本就不熟练,不能指望他说什么,林景川直接问,“集团层面推进的联合实验室计划搁置,对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少?”
见林景川在说,对面中间正对着林景川的那人才说,“目前看是主要原因,所有项目合作的推进都停了。”
“校方是什么意思?”
“校方左右不了李教授,还是以教授个人的意见为主。”中间那人补充,“放心,压力别太大,去一次怕是难有进展,我们已经做好长期拉锯的准备了。”
“也只能边谈边合作了。”
对面那人盯着林景川,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经辉有些好奇侧过头看林景川,林景川果然也是笑脸。
他今天穿褐色西装配竖黑细条纹白衬衫,戴黑色金属边框眼镜,头发梳到两侧,额顶头发全都精心梳得半竖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很干练。
“你那边合作的项目少,我这是大头,你们先去打头阵,摸清楚对方的意思,如果必须基于联合实验室为前提合作,那只能回来再做决策了。”
“嗯,我们只会就目前在跑的项目谈条件,其他还是看集团整体节奏,争取一次搞定不用你们出马。”
“辛苦了。”
两人与对方一顿虚与委蛇后,意兴阑珊地出来,电梯里林景川见经辉一直沉默,才向经辉说,“是不是很无聊?每天都要翻来覆去开这些会,说来说去就这些,没有任何新增有效信息。”
经辉说,“我看你挺游刃有余的。”
“你工作个一年两年也会习惯的。”
两人穿梭在园区的高楼大厦间,四栋五六十层的写字楼分四个角排布,将整片区域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他说,“人在这么高的楼面前还真是渺小。”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表达,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暗示无力感,吸取上次的教训,他说,“多看看脚下。”
林景川笑笑不置可否,“我刚毕业的时候进入这里,第一个感受是,这里这么多楼,没有一砖一瓦属于我。”
“现在呢?”他以为他会说一通励志感慨,他却说,“现在我也成了这些大楼的一部分,装在一间办公室里。”
“你要是觉得累,我们离开这里。”他体会到他的无奈与厌弃感,忍不住告诉他这些其实是双向选择。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刻意夸张地感叹,“不工作怎么行?没钱花!”
“赚够了就走。”
“会有赚够的时候吗?”
林景川从未觉得自己缺钱过,也清楚认知到他孑然一身的处境,从不习惯在经济上依靠别人,也从不为自己规划未来。清醒而矛盾,自负又悲观。
一路在不喜欢的环境里坚持往上爬的原因是什么?对权力的渴望?世俗欲望的惯性使然?还是仅仅因为没有安全感?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