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题围绕着几项日常工作进行,波澜不惊。就在会议临近尾声,众人精神稍懈时,戴笠像是戴笠看似随意地翻着报告,忽然抬头,状似无意地看向末座的唐山海。
“山海,”他语气平常,如同关心一位普通下属,“听说,你大哥唐蓬莱最近……脾气不小?家里没什么麻烦吧?”
刹那间,所有似有若无的目光都聚拢过来。
唐山海抬起眼,脸上恰到好处地掠过一丝被触及家丑的难堪与强忍的疲惫。他嘴角勉强扯开一个浅淡的弧度,声音低沉沙哑:“家事,不劳长官费心。”
戴笠指尖在杯沿轻轻一顿,脸上挂着公式化的温和,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家事也是事。”
他语气不变,声音放缓,却带着千斤重压,“这年头,风大,浪急。山海啊,系好扣子,别被风拍下去了。”
唐山海轻轻颔首。
他站起身,目光微垂——睫毛投下淡淡阴影。
那一刻,他知道,风已起。
【5】
夜。
唐公馆西苑,昏灯如豆。
唐山海坐在书桌前,指间的火柴闪亮又熄灭。
他将写满数字的纸片一张一张投入铜盆。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冷峻的线条像被刀刻出来。
烟雾升起,他取出另一张纸。上面只有短短几句:
【三号废弃点可启。唐家内斗传闻已起。】
他将信折起,封入信封,投入死信箱。
那是一个旧式信槽,藏在西苑书房壁画之后——郭走丢设置的备用通道,通往林婴婴的暗线。
封口烫蜡冷却的瞬间,他的手微微一颤。
火柴再次点燃,烛火在微风中摇曳。
雾从窗缝钻入,吞没他的背影。
【6】
次日清晨,山城雾浓如墨。
广播里传出一句轻描淡写的新闻:
“唐家兄弟在财政部会议上意见不合,当场拂袖而去。”
茶馆里的人抬头议论,军统的报务员在记录,街头的报童高喊号外。
张怀听见这条消息时,正走在去军统大楼的路上。
他停下脚步,望着满街翻滚的雾气,嘴角微微一勾:
“果然,风大了。”
风声掠过街角的旗帜,旗面卷起又落下。
在那雾色之中,真假消息、真真假假的忠诚,像潮水一样混成一片。
没人再去分辨谁在造风。
风,已经有了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