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王姈馝总有数不清的主意。
光是在普贤寺露面还不过瘾,王姈馝不仅是想方丈看见圆悟看见,她还想入寺的每个人都瞧见。
屋檐下,长廊里,或是寺园中,王姈馝不再让王旭之背着她,她脸上带了条面纱,由婢女扶着她,在遗爱寺的边边角角,出口入口,一眼附近人多的地方游荡。
其身影纤瘦而窈窕,侧着身,有意靠坐在临水的回廊下,散发忧郁气质,顾影自怜,一落单自会有浮想联翩饱含色心的游客过来搭话。
王姈馝只需在对方殷勤废话半天后,犹抱琵琶半遮面,扭过头露出真容,就能吓得风骚客们屁股尿流。
“哈哈哈,哈哈哈……”婢女在不远处捧腹大笑,王旭之也留意着阿妹的安危,免得她闹大,有人伤着她。
王姈馝自得的向他们投去得意的目光,随即在王旭之所站的地方,瞥见他不远处出现的一行人影怔住了。
然后婢女跟兄长都不知她为何反应突然大起来,低头佝偻着腰,咳的像见鬼了一样,“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兄,绿韵……正主,正主来了啊啊……”
王姈馝眼不见为净,干脆闭上眼睛,直到她气若游丝,感觉到风声里有动静,婢女唯唯诺诺叫着她,“女郎。”
王姈馝微微睁开一条缝,瞧见王旭之隔着一尺的距离,低头倾身双手慎重向前方行礼,而在她面前近距离杵着一道身影,王姈馝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咳,咳,绿韵,扶我起来,我累了,要回去歇息了……”她喉咙里有意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粗的宛若凹凸不平的老树皮。
她不断伸手,招手示意,婢女一下跪倒趴伏在地上,匍匐着过来,却被一把突如其来亮相的刀给挡住了。
婢女瑟瑟发抖。
王姈馝的手更是在宛若凋零的气势中,被另一只陌生而触感粗粝的手给接住。
她痴呆地向上仰望,一身玄衣目若点漆的男子正打量着她脸上蹦裂开的面皮,黑青的眼圈,灰青的凹陷面颊,糊了几层白面粉嘴唇,“你上回抄给孤的经文,未曾言明菩萨保佑的是谁。”
王姈馝上回抄经,千律一遍写下的:求菩萨保佑,求菩萨保佑。
的确未写明祈佛的人的姓名。
但王姈馝更震惊,她都这样了,双膝因叠腿坐久了,血液不畅通而发软无力,来人还把她拉起来,让她再去给他抄经。
他何曾有一点被她此刻的模样骇住的样子。
她想起在堂屋大厅,三叔四叔对天子卿的印象,“深于城府,剑戟森森。”
她面对的是一朝帝王,而非她擅于戏弄的普通人。
王姈馝开始发挥她最大的功力,咳得弹尽粮绝,脚步虚浮,一面朝王旭之回头,伸手求助,“大兄……大兄……咳咳咳我要死了,我病的要死了,不要啊咳咳咳咳咳……”
她用尽全力,眼神祈求,眼眶里都盈满了泪,结婚,结婚惨过做唔啊。
她的游丝吐口而出,小小声的,但抵不过赵恻卿的耳目。
他突然站住,“什么叫做唔啊?”
王姈馝不可置信地僵硬扭头看他,旋即,在那双眼睛的睇视下,王姈馝像在普贤殿里似的,病情发作,呼吸呵呵的,肩头耸立翻着白眼珠,然后两脚一蹬,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