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将至,秋家阖府上下经过精装细点,到处喜气洋洋,唯独正厅之中,狼藉一片,混乱不堪。
金流出手后,悄摸藏在各个角落看好戏的人也接连现身,偌大一个正厅,顿时显得挨挨挤挤。
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随手一扔,金流伸腿勾了张椅子,懒散的靠着桌边坐下。
陆小凤刚翻窗进来,面前忽然甩过来一个人。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看清是谁后,又状若无事的撒手。
秋文里毫无防备,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与狼狈仰倒在地的秋全对视后,他痛苦蜷缩身子,避开那道讥讽的视线。
金流敲敲桌面,冲秋文里抬抬下巴,“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初见时纤尘不染的病鳏夫在地上滚了几圈,白衣沾了尘,病躯裹了土,反衬得那张皎若月光的脸更加破碎清丽。
他捂着嘴要命的咳嗽,细瘦的脊背紧绷,颤巍巍如风中蒲柳。
“你们都听到了,关于鬼新郎一事,我……我无话可说。”
惨白的唇死死抿着,半垂的双眼中是其他人读不懂的苦涩而复杂的情绪。
寒江雪挠挠头,“他说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自己有苦衷诶。”
听到她的话,秋文里把头垂得更低,让人只能从凌乱发丝间窥到他通红的眼角。
他强忍笑意,等着有人问他的苦衷,便好顺理成章的哭过往,诉衷肠。
几息过去,无人出声,屋内只有白衣刀客一下一下敲击桌面的声音回荡。
秋文里的心也高高悬起,随着她的指尖起伏坠落。
终于,他听见一声轻而短的叹息。
白衣刀客拧着眉,神色不耐,她缓缓起身,不紧不慢的抽出背上的长刀。
“你的记性好差,我明明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你,废话只能在我爱听的时候说,不然总是闹得我想杀人。”
猩红刀柄缓慢向上,一丝雪白刺入秋文里眼中。
后背蹭着地上不断后退,深谙表情管理的病弱鳏夫终于变了脸,面上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惊恐。
除了阿飞,其他人也是第一见到刀客背上那把刀的真实模样。
在此之前,谁也没想过,那柄血一样红的刀鞘里,藏的会是如此纯净的白。
日光穿透窗棂,斜斜打进屋中,映照在雪白刀身之上,化作万条金丝,水似的缓缓流淌。
金流之名,由此而来。
好美的一把刀!
在场其他人都不由得叹道。
阿飞还记得初见时,屠杀完歹人,刀客浑身被血肉浇透,她细致的擦着刀,告诉他和李寻欢。
被丧尸养大的孩子当然不会有名字,她的刀叫金流,所以她就叫金流。
秋文里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半点不吃欲语还休这招,眼看着死亡迫近,他慌了神,失了智。
他彻底撕破了假面,声嘶力竭的吼着,呕出心肝般的吐露所有深埋的不甘与愤恨。
“是我杀了那些女的又如何?你们这些所谓的侠客不一样杀人如麻,双手染血,凭什么来审判我!”
见金流仍不为所动,秋文里猛扑过来抱住她的小腿,涕泗横流的求饶。
“姐姐,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并非有意要杀人,我真的不是秋武里那样的恶人。我只是太痛苦了,在这个家里我总是可有可无,从没人在意过我,好不容易遇到三娘。”
一开始是装可怜,可装着装着他真心实意的恨了起来。
“我与她相约白头,承诺共赴黄泉,她也骗我!她骗我!与我成婚不幸福吗?她怎么舍得去死?怎么舍得留我一人——”